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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敬伸出手,指尖颤抖,抚摸上她的脖颈,“疼么?”
悬梁自尽,一定是很疼的罢,被人钉死在漆黑的棺木里,会怕么?
阿宝不想再与他提这些陈年往事,从地上站起来说:“你能要到纸笔么?把我画成以前的样子,我去找赵從,让他放了你。”
“我很后悔,”
梁元敬低声说,“后悔当年不该离开东京。”
他说完这句话,便阖上了眼,不管阿宝怎么说,他也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审讯的时辰又到了,冯益全带着两个小黄门走了进来,竹夹板装上梁元敬的手指,冯益全看着,都有些不落忍,好心劝道:“梁大人,十指连心,你这手要再夹下去,以后可就再也不能作画了,不如早些招了罢,皇后娘娘,到底在哪儿?”
梁元敬睁开眼,淡淡一笑:“她死了,冯都知不是最清楚的么?”
“你——”
冯益全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一甩手中拂尘,“简直是冥顽不灵,行刑!”
两个小黄门一齐施力拽绳,夹板收紧,将指骨挤压得弯曲变形。
梁元敬额头冷汗如瀑,竭力咬着下唇,忍住不叫出声,然而还是太疼了,那种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神志痛得糊涂时,一串惨叫声还是逸出了牙关。
阿宝大叫一声,扑上去抱着他,对那两个小黄门拳打脚踢,又喊又骂。
然而她一介亡魂,能做的事实在是少之又少,梁元敬痛苦扭曲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她心中剧痛,似被人硬生生挖走一大块血肉,明明受刑的人是梁元敬,她却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惨叫声刺耳、尖利、充斥着绝望之下的撕心裂肺,一下就唤起了冯益全脑海深处最恐惧的记忆。
他霍地从椅中站起来,惊恐地张望:“怎么回事?你们听见女人的叫声了吗?”
两个小黄门停下施刑,面面相觑。
什么女人叫声?
这里没有女人啊?
然而下一刻,突然原地掀起一阵诡异的狂风,烛火噗地熄灭,监牢里陷入一片黑暗。
怨气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在场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墙上映照出一个女人的影子,青丝飞扬,指甲暴涨数寸,瞬间覆盖了半面墙壁,宛若厉鬼索命。
两个小黄门险些吓尿,尖叫着夺门而出:“鬼啊——有鬼!”
冯益全跑不了,脚腕仿佛被无形的镣铐锁住,他一步都不能动弹,身体突然被狂风掀起来,砰地一下撞上墙,还未及落下,喉咙就被一道黑雾锁紧。
他的双脚在半空乱蹬,双手拼命抠着脖子,脸憋成紫红色,眼球充血,叫都叫不出来。
空气一点点地从肺部抽空,意识陷入昏迷前,他分明看见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狰狞、青白、充斥着怨毒、又美丽到极致的脸。
“轰隆——”
窗外响起一道炸雷,闪电照亮漆黑的囚牢。
无数东京城居民仰头时惊讶地发现,阴云笼罩了整个天空,飓风过境,仿佛要下一场暴风雪,奇怪,这明明已经是仲春时节。
福宁殿内。
龙床上的赵從猛地睁开双眼,直起身大叫:“婉娘——”
与此同时,万岁山上。
一道闪电劈穿了弥勒殿顶,直接将灵堂里的棺材盖劈翻,露出大红寿被下的森森白骨。
殿中的诵经声齐齐一停,僧人们悚然而惊,左右张望,唯独守真敲着木鱼,似无知无觉,淡声道:“继续。”
监牢里,电闪雷鸣。
“阿宝,咳咳……不要……”
梁元敬从剧痛中清醒过来,趴在地上,竭力向她爬过来,“不要杀人……”
黑雾收回,昏过去的冯益全如一滩烂泥似的掉在地上,人事不省。
阿宝回身瞪着梁元敬,怨气再次笼罩她的全身,不仅眉心那道黑痕加重,就连眼周、嘴唇也透着森森黑气,血泪如珠,从她惨白的脸上缓缓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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