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座塞垒即将就要被他攻破了。
一记刀背又一次重重击在那男子的背上。
他朝前趔趄了一下,吐了口血。
“住手!
都退开!”
炽舒喝了一声。
狄兵慢慢后退。
野风呼啸,火光被风吹得狂舞。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来具尸首,还有七八个受伤的在挣扎。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束慎徽的指缝不停地往下滴落,他却依然紧紧地攥着那把已卷了刃的刀,刀尖点地,支住自己,不肯倒下。
不但如此,慢慢地,他甚至还挺直了身体,立在火光的尽头之处,两道染了血似的目光,笔直地射向了对面的炽舒。
炽舒眯了眯眼,仰脖,喝完酒袋里的最后一口酒,一把扔开,随即拿起弓箭,瞄准,朝着那道身影射出一箭。
伴着沉闷的“噗嗤”
一声,闪烁着冷芒的利镞没入了那人的右胸——正如从前此人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直到现在,在炽舒胸膛的相同位置上,还留有疤痕。
束慎徽再也支撑不住。
山峰倾倒,他卧在了血泊之中,眼目半睁半合,血从他的口角里,缓缓地溢出。
炽舒跃下马背,拔出腰刀,朝着地上的人走去,走到他面前。
“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吗?”
“锵“的一下,他一脚踢开了刀,目光落到那只被血染透了的空了的手上,微笑道:“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这只手,送到长安,让魏国的皇帝、百官还有你们的百姓都看见,再告诉我,你的一只手,到底价值几何!”
炽舒盯着脚下这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眼中烁动着冷酷而兴奋的光,举刀,就在这一刻,血泊里的束慎徽睁开了一双血眼,眸底精光暴射,一脚扫来,重重横踢在了炽舒的腿上。
炽舒毫无防备,当场摔在了地上——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一惊之下,为防利刃被夺,迅速抛开,接着,挥臂,正要用铁爪予以反击,束慎徽毫不犹豫,血手从自己的胸前一把拔出了那支还勾连着模糊血肉的箭簇,朝着炽舒喉咙插去。
炽舒大惊,铁爪收回横挡,以护咽喉,不料束慎徽顺势转臂。
“噗”
的一声,那枚镞头又狠又准,一下便扎入了他的耳道。
一击得手,再不给对方任何的逃脱余地,束慎徽用尽全力,手臂猛地朝前继续一送,那箭簇登时横贯炽舒内脑,从他左耳扎入,右耳直接破出。
炽舒只觉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身体痉挛,无法睁开双眼。
他在狂乱之中,发出一道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后,下意识地胡乱挥舞铁爪。
束慎徽的肩膀和后背被割得血肉模糊,白骨隐隐透出,却是丝毫也不松手。
他的眼底若在滴血,紧咬牙关,在周围那些狄兵反应过来扑上之前,一把按下炽舒那只正攻击着自己铁腕,接着死死抱住他,奋力一带,一道向着坡下滚了过去。
狄兵追到坡头,看见扭做一团的二人越滚越快,如同陀螺,很快滚到坡底,水声起,两人跌入草沼,因了惯性,又继续朝前滚去,靠岸的大片芦苇被碾倒,人过去后,慢慢又挺了回来。
数丈之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片芦苇丛后,有搏斗和挣扎的声音。
但很快,这声音也停了下来,只随风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嘶声:“来人——拉我出去——”
是炽舒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狄兵从坡上纷纷涌下,然而还没靠近草泽,脚便纷纷陷入淤泥,再试着往前走几步,猛地下陷,顷刻便到膝盖部位。
狄兵知道草泽厉害,慌忙拔腿后退,纷纷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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