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新的数学模型。”
林朝夕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如果你可以设计更好的模型,把这些数据用更合理的方式装载起来;或者把你的原始数据通过处理简化,也都行。
不过计算机领域里,数学模型才是最难的,一般程序员只会写代码,会做模型的百万年薪起跳。”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难看,男孩小心翼翼起来:“你生气了吗,我老大说我话太多容易出门被人打,我话太多了吗?”
“没有,很谢谢你。”
林朝夕想伸手揉一揉男孩的脑袋,但却没有任何力气。
“我叫王朝,很高兴认识你。”
男孩做了个很绅士的告别动作告别,最后说:“像你这样的凡人不会做模型不用自卑,毕竟连我目前都不会。”
小男孩像大部分天才少年一样骄傲而诚恳,他说完后,就此离开。
其实在他说起最后的结论前,林朝夕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做不到这件事。
短短几个呼吸间,她数次经历希望燃起到再次破灭的瞬间,已经没有先前的难过,更多是一些清晰的自我认知。
她刚才的放松,所有“这些都已经过去”
的想法,只是她不愿意面对自我无能的开解。
电脑屏幕上面点缀着斑驳的鲜红字符,仿若从小到大试卷上老师的批改,对、错、对错。
林朝夕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红色的伤口,错综复杂的,像血管一样密布。
那是刚才她在裴之手臂上看到的东西,很浅,有些已经结痂,但也有新翻开的皮肉。
那些被压住的画面止不住冒出来——裴之收回的手腕,他说话的声音,和最后看向她的目光。
这些画面不断不断剪辑、拼凑、循环出现。
在某一瞬间而被她压抑很久的某部分情绪,好像终于通过某种她无法察觉的方式彻底解放出来。
她突然明白裴之最后的目光。
那是对母亲最深的不舍和依恋,他并不是被迫留在那里,也并非因为被妈妈折磨而自残,他只是没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他也有办法。
林朝夕曾经以为,只要足够努力,人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其实她根本救不了老林,所有陪伴也从不曾减少裴之任何一丝痛苦。
毕竟连老林都因为她的出生而被迫放弃数学,在真实人生中,成为天才并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
因为天才往往饱受命运磋磨。
现在,她也只能被迫放弃了。
她将光标移至程序关闭按钮上,网吧里响起少年们成片的轻声惊呼,她看向窗外,才发现天上最终于飘下今冬以来的第一片雪花。
路灯将雪花照得透亮。
她紧紧握住鼠标,终于还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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