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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谅双眼赤红,再顾不上那许多,手中长绳灵蛇般向前探出,却终究晚了一步——
就在暮芸脆弱的脖颈即将被生生折断的瞬间,一支羽箭破风而来,就这么擦着她的脸颊,不偏不倚,正中孙青咽喉!
“是大帅!
大帅回来了!”
暮芸颈上一松,她仍在雨中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生死一线的不是自己一样。
她顺着敞开的大门向外看,看见万千军马之前,熊熊火光之外,那人身披黑甲骑在马上,手中巨弓的弦兀自不住颤动。
男人翻身下马,身后数以万计的将士随着他的动作齐刷刷跪倒在地,原本正在观望中的其余几个守君全都得了消息带兵来拜,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拜伏在他脚下。
可是顾安南背对着这一切,他没看。
风雨拂过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乌黑的发落了几丝在他鼻梁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仿佛是从冰水里洗过似的,冷得就像是带着永远化不开的风霜。
顾安南身材高大,身上的黑甲随着走动簌簌而响,张鸿何三等人也跪在了他身后,可他谁也没看,径自朝暮芸走了过来。
雨水弹在他的黑甲上,将其上浓得化不开的血冲刷开散,顺着甲胄落入泥土,他走过之地尽皆血煞,一身戾气几乎如有实质地向她打来。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海汝峰,就是死在她暮芸的手里。
海汝峰是个文官,是个好官,如果还活着,算起来也应该是个古稀老人了——他的功绩说也说不完,但举凡是还有口气的活人,只要是提到海汝峰,都要尊称他一句“海圣人”
。
顾安南不是什么儒生,海汝峰是不是圣人他不在乎,海汝峰是不是青史留名他也不管;但海汝峰于他而言,却比圣人更重——
海汝峰不是他的老师,却胜似恩师;海汝峰不是他的父亲,却胜似慈父。
‘早知如此,方才在飞将峰的时候,就多占他一点便宜了。
’暮芸心绪翻滚,却仍戏谑地想:‘瞧他这一身杀气,难不成是就要在这杀了我?’
顾安南终于走到她面前了。
官祜杰父子连同其他几个守君在他身后叠声庆贺,万千军马在他身后静待号令,几位军师静立在侧——
这是顾安南第一次以他真正的名字走上了历史舞台,既没有顶着旁人的名头,也没有为了安全谨慎地压住自己的声望。
他踏过一切血腥,踏过一切不堪,踏过一切鄙夷,生生用手中的刀剑开出了一条路,叫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都知道了他顾安南的名字。
相信收服南境九郡,也不过是他挞伐人生的开始;赶在这个时候杀个仇人祭旗,实在很是得宜。
“听说……”
这俊俏的臭流氓半边脸在火光中,半边脸在夜幕里,黑眸沉沉而动,表情晦暗不明:“你自称是我顾家军的主母?”
“嗯,”
暮芸垂着头发出了一个鼻音:“是我自作主张,你罚吧。”
顾安南朝她伸出了手,暮芸就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干脆的疼痛却没有来。
那只满带血腥的手,被他在自家黑甲上利落地一抹,而后干干净净地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转了小半个圈。
她从黑暗中被转过来,强行转回了光明的一面——
面对着南境九君,强兵健马,能臣良将;面对着他用血用命,终于闯出来的一片天。
那只扣在肩头的手炙热依然,好似打从她将他从不见天日的牢笼中拽出来开始,这温度就从没变过。
尽管他们之间,仍然隔着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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