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脑中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游记一类的,好似江南的夏天最是好了,至于初春大抵也差不多,花啊朵啊的。
苏州的河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冬天冻成冰,来的路上瞧见了河边长着的野草,晃晃荡荡地长了挺高。
小时候还不懂什么,少女怀春的时候只寻着话本子看,那些写书画画的人很喜欢江南柔美的女子,头发半披着,一身白衣手中或执书卷或抚琵琶,面上满是散不去的哀愁。
要么就是鬓边插着红花的花魁娘子,倚靠在二楼,唇色艳红,嘴边衔着小酒杯,酒液慢慢滴落,让年幼的她看得目不转睛。
于是她举着筷子,“我想逛花楼。”
楚怀信:“?”
楚怀信:“大晚上的,泛舟游湖、赏灯逛街,都是好去处,做什么去那里?”
他心中实在不理解小满的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本以为她会说想去湖边逛逛,春日的晚风吹来,两人并排躺在小船上,满船清梦压星河,多是件美事?
他连小船都租好了。
“我没瞧过,心中好奇得很。”
徐绾嫣实话实说,同他讲着,“我偷偷去过京城的花楼,只去了一次,觉得很没有趣儿,就想瞧瞧苏州的是不是像书中说的那般,都是些温柔娇软的娘子。”
楚怀信张了张口,半晌没说话,把小菜放到口中,抬头瞧徐绾嫣耷拉着眼眉,只好叹口气,同意了。
“哪有一男一女去逛这种地方的……”
楚怀信轻捏了下徐绾嫣的手,无奈地一摆头。
徐绾嫣倒觉得无所谓,“左右那也是有清倌的,我们赏乐怎么了?”
楚怀信本想说,便是赏乐也没有两人一同去花楼的,那大抵应该是属于茶馆的生意,临到嘴边,看见徐绾嫣满心期待的样子,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用膳用的很快,许是没睡踏实捎带着胃口也不大好,即使这一桌菜都很合徐绾嫣的口味,她还是吃了两口就腻了,剩小半碗饭放在那儿,再没动一口,只戳着饭粒同楚怀信说话聊天。
楚怀信心中担忧,只想着一会儿出去买些开胃的小零嘴,今儿个晚上再换了平时的安眠香囊——乍然离开熟悉的味道也容易让人睡不安稳,也不用吃什么药了,吃药总归是不好的。
早晨的时候,宋大人说街上有一家卖山楂糕的,酸酸甜甜很讨小姑娘的喜欢,他回来的急就也没赶上,一会儿出去,应该能赶在人家收摊之前买一份。
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小满爱吃的零嘴,酥糖甜饼她都吃腻了,只盼着一会她能自个儿相中些什么,也算是垫吧垫吧肚子了。
用完膳外头的天刚擦黑,今日天气也好,月亮孤零零地挂在正中央,一丝云彩也没有,满天星河绕了一圈又围在月亮身边,挤挤挨挨的很是漂亮,风也轻轻,连院中的草叶都吹不动。
徐绾嫣换了身石榴红的衣衫,在外头搭了件披风,这披风偏长,直到脚踝处,将她整个人都包在里头,看起来人都可爱不少。
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来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和宫中那镜子的真切劲差不多少。
她一边补了口脂,一边感慨道,“真是富饶之地。”
楚怀信手臂搭在桌上,撑着下巴,坐在她旁边,认真看她梳妆,漫不经心地应着,“总要有些特权的。”
徐绾嫣挑了下眉,心中理解,拿起匣子里带着流苏的簪子在头上比划,左右转了转觉得不大满意,又放了回去。
连续拿了两三个,她都不大满意,连头上原有的素净发簪都拿了下来,头发散了大半,更显得她脸小了三分。
楚怀信从匣子中找着,拎出来一只粉晶雕花的,又拿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金簪,都算是搭她身上的红衣。
“我想半扎着……”
徐绾嫣对这两只也不大感兴趣,琢磨半天把最后一层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只素净的木雕梅花簪子,满意地将一半头发挽成花,又在鬓角额角挑了两缕碎发,看起来倒和话本子上画着的插图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