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绾嫣心慌起来,感觉记忆一点点在流逝,好的坏的近的远的,好似幼年时见过的海滩,一点一点地被海水冲刷,海滩便只剩下一片光滑。
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
楚怀信心里等着她的无数个答案,比如我心情不好,比如我想看看那边的风景,又比如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可他没想到,徐绾嫣眼神晃了两下,手指也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好像在雪林中迷路的小狐狸崽。
“我……”
楚怀信低头瞧见她捏住自己衣角的手,觉得有些意外,脊背微微弯下,和徐绾嫣的视线相平,清楚地瞧见她眼中已然蓄起了泪水,眸中满是慌乱不安。
他小心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任由情绪消失不见,什么筹划什么失忆什么误会仿佛都不重要了。
若是她忘了,自己再从头来一遍就好了,只要她好好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下巴轻轻垫在徐绾嫣的头上,轻轻嗅着徐绾嫣头上的桂花油香气,觉得心思瞬间轻快了不少。
他耐心地哄着:“小满别怕,我们晚上喝了药就好了。”
他声音喑哑,喉结在徐绾嫣耳旁震动,勾的徐绾嫣耳尖一红。
“可是……”
徐绾嫣想说些什么,只是她现在记忆打了结,她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负了自己的人?
她话刚说出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她乖巧地缩在楚怀信怀里,脸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膛中传来的有力心跳,一声一声引她心安。
她想和他说清楚讲明白,然而却舍不得那一抹温存,以及他在自己身边时的安心感。
徐绾嫣眨眨眼,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
“楚怀信?”
她鼓起勇气,小小声地喊了一句。
楚怀信好似在睡梦中呓语了一下,又仿佛在回应她。
她也没有力气将楚怀信搬到榻上,索性羊毛毯足够大。
她慢慢从楚怀信的怀中退出来,将他放平,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低头看着楚怀信的脸,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鼻梁。
他好像很累啊……
他为什么现在又对自己这么好呢?明明将自己扔进冷宫的是他,封别人为皇后的也是他,把自己当做别人替身的也是他……
脑中的海水停止了冲刷,这两个月的记忆愈发模糊不清,唯余幼时的记忆,一幕比一幕清晰。
她自小身子不好,三岁的时候大夫说自己活不过五岁,五岁的时候大夫说活不过十岁,等到十岁的时候,大夫掐算着日子一壶一壶地熬药,仿佛自己马上就要归西了一般,可她还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一直到嫁给了楚怀信。
那时他知道自己又病了,偷偷从宫里跑出来,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在丞相府门口踌躇许久,才敢抬手敲门。
爹爹带着他进来,自己本应隔着屏风和他说话,可自己实在想念他,想见他一面,到底还是硬撑着从榻上下来,挪去了凳子上。
爹爹没看见的身后,他眼角红着,说等自己好了带她逛灯会去。
楚怀信手抖着,低头吸了吸鼻子,又抬起头:“过了年我就娶你,好不好?”
她笑着说:“好,好。”
话本子里说出这样的话,两人必是要阴阳相隔了,可自己还是好端端地活了下来,一直到过了年,宫中来了聘礼,足足围着都城绕了一圈。
她站在廊下,静悄悄地看着,轻轻摩挲着右手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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