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们发现了许多手电的光束,大批的白军部队在前方的江边往我们古岭头阵地移动。
很快地,双方在黑暗中接上了火,枪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把湘江的流水声都淹没了。
老虎营永远是守住最重要的阵地,打退了白军的一次又一次猛扑。
打到天亮时,我连已经损兵大半,排长吴有才战死。
我看到他的半个头都被炸烂了。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
敌人又一次退下去后,阵地出现了短暂的宁静,我听见了湘江的流水声,我的目光朝江面上望去,江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江水被血染得通红。
我突然想起了上官雄,便大声地喊:“阿雄,阿雄——”
上官雄从死人堆里探出头:“我在——”
看到他还活着,我沉重的内心有了一丝欣慰。
我的目光在阵地上寻找另外一个人,那是张宗福,我看到了他,他坐在那里抽烟,我朝他跑过去:“营长,你没事吧?”
他看了我一眼:“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阎罗王不会收我的!”
我说:“营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撤出战斗渡江啊?这样打下去,非打光了不可!”
张宗福吐了口烟雾说:“没有接到命令,等着吧!
打光又怎么样,在没有接到命令前,不能撤!”
我们正说着,白军又发动了进攻,而且人越来越多。
我们都杀红了眼,拼命抵抗。
江边那里,白军已经撕破了一个口子,那是三营的防区,团长带了一个连的兵力扑过去增援,企图把那个口子堵上,界首渡口中央纵队正在通过浮桥,如果让白军冲过去,那将是什么后果?团长冲在最前面,那个口子堵上了,他却中弹身亡,他的身上被击中十几处。
副团长接替了他团长的职务,指挥作战。
打到下午时,副团长也在抢夺一个阵地时饮弹身亡。
一天之内,两个团长牺牲,这样的事情多么罕见!
我们老虎营的阵地多次被白军占领,张宗福带着全营官兵一次一次地把它夺回来。
到第四天早上,我们全营只剩下了几十号人。
我们接到撤离的命令。
可敌人还死死地咬住我们。
此时张宗福身上多处受上,头上和胳臂上缠满了绷带。
他对我说:“麻子,你挑些人和我一起留下来,掩护兄弟们走!”
我就挑了十来个人留了下来,阻击着敌人。
张宗福把上官雄叫到了面前:“阿雄,现在,除了我和麻子,你是全营的最高指挥官了,你带着兄弟们赶快撤,你现在就是老虎营的营长,千万不要让我们老虎营这面旗倒下去!”
上官雄瞪着眼睛说:“营长,你带弟兄们撤,我和土狗他们掩护你们!”
张宗福吼叫道:“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讨价还价,快带弟兄们撤,否则就一个人也走不了了!”
上官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一眼意味着什么,那复杂的眼神永远留在了我染血的记忆里。
我管不了许多了,也冲他吼道:“阿雄,你赶快带兄弟们撤,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敌人又压上来了!”
张宗福掏出了一支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上官雄,笑着说:“阿雄,我知道你喜欢这玩意,现在归还给你,做个纪念吧!
我也很喜欢它,可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就是当初上官雄从郭大鸣手中缴获的那支勃朗宁手枪。
上官雄含着泪接过那支勃朗宁手枪后,张宗福朝他大吼:“阿雄,快带弟兄们走哇!”
上官雄颤抖地说:“营长,土狗,弟兄们,我们在前面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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