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玲去了一趟欣荣超市,回来之后进了老板办公室谈了谈,出来之后多招了几个员工培训,挂出了横幅,一如既往有她嘲讽蔑视的风格:能县最省心的超市。
她雇了很多半天工的妇女,每天别的不做,多的是负责切菜的。
买了菜,交给家兴的人,去虾线,去壳去核切片切丝,胶带捆好直接把东西送出来放上电动车。
就是这么点儿事,也费心培训了一个月,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但真给她打出点名气来,家兴超市不如欣荣超市?那你看看人家还能给你把东西弄好了,还能教你怎么做,你拎不动,人家给你把东西拎出来,你欣荣不如家兴!
就是因为这件事,甘玲差点就要被提成经理了。
但是人言可畏,就是因为老板和甘玲都是外地人,人们相传他们是老乡,又因为老板无条件地支持甘玲把这群人使唤起来还多雇了那么多人,别人就暗示甘玲跟老板一定关系匪浅。
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流言,让郑成刚找上门来了,在零食区的买零食给套圈抽奖送娃娃的活动最后一天,当着正在玩游戏的小孩的面,扯住了她的头发,满口污言秽语地把她扯回了家。
就是这样。
天已经黑了,我骑着车要回,拿出手机看时间,八点二十二。
或许——
我蹲在家兴超市门口,超市外面的电动车停放得密密麻麻犹如一个人脸上的疙瘩,后来一辆辆车接着离开,骑车的人三五成群,叫嚷着,拎着塑料袋子喜气洋洋地离开,路边卖菜的人卷起已经发蔫的菜叶骑上自行车,把腿抛到横杠另一头,脚尖粘着车蹬,一圈一圈地转回家去。
甘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还是那件磨得发灰的黑色卫衣,还是那条发白的牛仔裤。
我蹲得腿麻,就坐在了马路牙子上,靠在电动车旁,没来得及遮掩,就被甘玲看见了。
老实说我也没怎么隐蔽,甘玲和我只隔了一条马路,有一条隐形的斑马线,四下没车,甘玲走过马路,站在我面前,蹲下了,好像我是个什么小朋友一样。
“车怎么了?”
甘玲问。
她以为我是电动车有问题所以原地坐下。
我还没回答,甘玲就过去看我的车,好像医生在为它诊治,看见我破烂的挡风板,又摸摸电瓶,转了几下轮子听了声响,就走回来,发现我一直在看她。
她就没说话了,往南边走。
我拍拍屁股起来,坐久了腿上没力,摔了个屁墩儿,又扶着地坐起来,骑上车,也没拧开电源,纯靠两条腿撑着,把轮子转起来,叉着腿跟在甘玲后头,紧贴人行道。
甘玲回头看我,我像一双筷子夹着电动车,走得很局促。
她继续往前走,没出三四步,我扶不住电动车,它往右边一歪,我哎呦一声,弹跳起来。
车筐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没什么易碎的物品,我收拾起来,看看我已经稀烂的挡风板,扶着车,甘玲已经回过头看我了。
又扭回去了。
我拧开电源,慢慢地跟着,甘玲终于停下了,站在路边对我招招手。
我刚把车停下,身后一阵热气熏来,一辆公交车停在她身侧,甘玲瞥我一眼,快步上了车。
二路公交,我知道它大概的路线,于是追在公交车后头。
穿过南街向北,再走,再往东……东南角,四周出现了大片平房,平房衔接着大片农田,农田中零零散散有几户人家。
我知道了,这里应该是南园棚户区,可甘玲如何在这里找到房子?
公交车在站点停下,站点挨着一家小小的烟酒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