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咬了下唇。
还来不及等她想清楚,马车便停了,她下车去。
今日是女宾的宴席,桑至来是为了找燕王,于是只吩咐了她几句就走了,任着王府的下人把桑萝带进去。
但桑萝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大对劲,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高束马尾,发梢永远肆意地飘扬着,岑妄正双手抱胸斜倚在假山侧,悍腰掐出的腰身又细又韧,像是薄薄的但又锋利至极的刀刃。
桑萝慢慢停下脚步,那带路的仆从冲她一福礼,就退下来了。
桑萝来不及生气,这本就是别人的地盘,她只能听任对方的安排,即使要见不想见的人。
岑妄听到动静,就转过身来。
现在的他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变故,所以那眉眼里还润着少年意气,并不如之后那般阴沉冰冷。
可是那又如何。
前世桑萝不是没有期待过能嫁给岑妄的,她在桑府过得不如意,自然免不了把希望寄托到婚姻上,她总觉得只要嫁给岑妄,就能脱离出桑府的苦海。
何况,未婚夫妻欸,多么亲密的关系,他们以后是要相伴一生的。
这世界有千万的人,只有他之于她是最不同的那个,是那些灰淡身影里唯一的亮色。
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婚约可以被毁,未婚夫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连父亲都能放弃她,都能不在乎她,有何况是没有见过面的岑妄呢。
因此,桑萝在对桑至的巨大埋怨,失望与恨中,原谅了岑妄。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对于岑妄过于苛刻了,她自己都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又如何能让外人也相信她的无辜呢。
可是后来,千不该万不该,在桑萝又一次逃跑后被叶唐逮回来打时,在邻居的指指点点中,在那些大声说着她有多不听话,而他们这些邻居有多么机敏留了心眼给叶唐通风报信,才能把她逮回来时,岑妄出现了。
叶唐常年滥赌的身体撑不住少年的一踹,只听骨头咔擦的清脆声后他便被远远地踹飞了出去,人群直到此时才噤声,在那些惊慌与害怕中,慢慢散去。
桑萝忍受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只能仰着头看着背光而立的岑妄。
她泪眼有些模糊,很想与岑妄道声谢,可是嘴角有些裂开,她动一动就疼。
还没等她说出一句话来,她便听岑妄半讥的口吻说道:“这就是你宁可放着世子妃不做,也要嫁的男人?”
桑萝睫毛一颤,浑身抖起来。
后来,岑妄莫名其妙地养起了叶唐,每个月白送他那么多的银两,还一句怨言都没有,活像个冤大头,却唯独不肯对她有好脸色。
很多人都不明白,但桑萝能明白,岑妄的那句讥笑能无时无刻钻进她的脑海里,肆意地讥嘲她。
她知道,岑妄是想用言行在证明她的愚蠢,在惩罚她的背叛。
所以他宁可施舍叶唐,也不愿给她一点好脸色,因为他就是要用这种施舍来羞辱桑萝。
桑萝觉得,岑妄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她,却偏偏对她的‘背叛’耿耿于怀,大约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吧。
想到这,桑萝的眼神冷淡下来,面上只维持住客气的笑容,想要快速地离开,但偏生,岑妄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