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一个月,钟艳看起来倒没啥太大变化,就是后脑勺多了好些白头发,身子板也单薄了点。
“宋有福,你摔的是腿又不是手,还非得让我喂你,给,自己端着吃。”
钟艳弯着腰,强硬地把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塞到宋有福手里,宋有福却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你看你这人,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温柔点。”
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宋也差点石化。
倚坐在床头的李大爷乐呵呵地笑起来,那双凹陷的眼睛突然变得润泽有光。
“年轻就是好啊。”
宋也点点头,跟着瞎感慨:“是啊,年轻就是好。”
然后,李大爷正过脸冲她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抬起枯瘦的手遮在嘴边,小声问:“小也,你谈朋友没有?”
“啊?”
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谈对象。”
李大爷乐呵呵地解释道,边说边冲她眨眨眼。
宋也立马摆摆手,急急否认:“我还上学呢,哪有那心思啊,学生还是得以学业为主。”
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可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周叙的脸庞,和那个淅淅沥沥的黄昏,他打着灯陪她一起做丁达尔实验的一幕。
那段时光是那样短暂,却又那样美好。
以至于从前看到化学书就头晕眼花想睡觉的她,现在再看这门课多了层朦胧滤镜,虽然还是学不会,但就是觉得这门课很高级,连那些冷冰冰的化学符号都变得特别浪漫。
抬头一看,李大爷已经把脸转过去,远远望着窗外,目光饱含一种复杂的情绪,是羡慕还是追忆着什么,宋也看不懂。
但他的笑意蔓延到眼角,连皱纹都变得很柔和。
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窗外除了蓝天白云就是造型统一的高楼,像幅假画,天天一动不动地挂在那,有什么可看的。
但她突然又想起,她孤独的时候也喜欢往窗外看,看着看着文艺情怀就会泛滥成灾,仿佛整个世界就剩她自己一个人,有一种以一己之力抵抗整个宇宙的悲壮感。
她回头望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大爷,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也在回忆,青春年少时,溶溶暮色下,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冲他微笑的人。
—
宋也没机会去打听李大爷的青涩年华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或是充满遗憾的故事。
钟艳回来得太突然,没提前打一声招呼自个儿就回来了。
这让她又惊又喜又措手不及,而这三者所占比例几乎是5:1:4。
她绕到宋有福床位左边,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试着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说话,毕竟自从上次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后,她再没跟钟艳联系过,现在突然见面,她心里还别别扭扭的。
“妈,你怎么回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太对劲,果然,钟艳抬起头瞪大眼睛:“怎么?我不能回来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也张开嘴想解释,又觉得很无力。
钟艳总是曲解她的话,从小到大不管她用多么平静的语气说出一句话,钟艳总能挑出各种各样的刺来。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就不能和和气气、平等地交流呢?
她跟往常一样,自觉地把脑袋耷拉下来,破罐破摔,苟且偷安,能偷一天赚一天。
宋有福拽拽钟艳的袖子,皱着眉毛小声嘀咕:“小也嘴笨,你这当妈的又不是不知道,你别一回来就给她脸色看……”
听到这话,宋也祈祷着她爸赶紧闭嘴,他这纯属是帮倒忙啊!
按照以往的惯例,等会儿钟艳肯定会飙高音连着他一起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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