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查徽州府积案确有不小收获,张大人的直觉是对的,科场舞弊已成江南沉疴,这些年都被地方官员粉饰得干净。
我已命人在岑帛义的诉状里着重提了这一项,意在提醒圣上经心。
但想再往深了落刀,却非眼下所能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就连张汝良身在其中也未能彻查究竟,足以说明齐耕秋行事的小心隐秘。
“会试在即,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齐氏曾经干预江南科考,若一味提请彻查此案,漫言举子不满,就连圣上也未必能下这个决心。”
杨开默默灌了杯酒:“数千士子的前程,还有张家二十七条性命,就这么重拿轻放了吗?”
闻言,陆依山眉心狠狠一抽。
墙角的小火者往盆里又扔了几块银炭,火焰“腾”
地冲高,呈现刹那的猛烈。
“当然不会,”
陆依山说,“与其穷追猛打让皇帝起疑,不如就此先把芥蒂种下。
等来日时机到了,这便是直切肯綮的一把利刃。
我不信天意无常,只信事在人为。”
杨开定定地看了他半日,万籁俱寂里恍如听见细雪轻落的声音。
“恕我冒昧,九千岁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杨开自嘲地笑了笑,“大限将至,老也忍不住回看从前。
黄鹤一去不复返,我又是在替谁抚今追故昔?罢罢,督主就当听人发了一场谵语,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但那副童颜令人不自觉忽略了这一点,忘记了他纵情江湖多年,也曾天高海阔,如今却龙困浅滩。
小火者放下手里的铁筷子,仰面映着火光道:“丹顶宜承日,霜翎不染泥。
犹有汀州鹤,宵分乍一鸣。
前辈说的可是与君子剑魏湛然师出同门,却在北勒山庄覆灭后、落草江宁的八面魔之一,丹飞鹤?”
杨开听见故人的名字,神色间顿划过一抹惘惘:“丹飞鹤,许久不闻这个名号了,想不到竟然还有小辈记得。”
陆依山在氅衣下的手倏然握紧。
小火者道:“昭淳十三年,连同江宁在内的直隶十四府,悄然刮起了一阵邪教之风。
此教名号大乘,其掌教陀罗门自诩有通天地、晓阴阳的本事,能勘破诸法实相,省察凡俗所不能。
左道惑众,搅得直隶之地乌烟瘴气,终日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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