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居是古阳城里最大的客栈,里面设有四个院落,共能住下百来号人,平日里再怎么都能空下近半,这几天却被包了满场。
葬魂宫眼下风头正盛,隐有邪道魁首之势,他们包下了整座云来居,连店家带客人都赶了出来,一切活计都由下属负责,杜绝了外人窥探。
“谢无衣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接战帖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推开房门,指甲上的鲜红蔻丹晃得人眼前一花,进来的是位墨发红衣的美人,狐狸眼,瓜子脸,生得一副勾引人的好相貌,偏偏开口却是男声。
站在桌前挥笔作画的年轻男子瞥了他一眼,斥道:“步雪遥,对于自己惹不起的人,还是嘴上留个把门的比较好,否则等你被撕烂了嘴,朱雀殿主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做了。”
“厉郎说得是,奴家知错了。”
红衣人步雪遥以袖遮了半张脸,做泫然欲泣状,欲语还羞地看过来。
厉锋厌恶地皱眉,原本平淡的面容也在拧眉刹那多出几分煞气:“北蛮之事未成,你不回去向宫主请罪,特意来恶心我作甚?”
“厉郎说话端是无情,奴这颗心啊,都要碎了。”
步雪遥拍拍胸口,嗔道,“是那胡塔尔自己没这个命,眼看破关在即,竟然被掠影卫潜入了大帐,大好前程化为泡影不说,还溅了奴家一身污血,你也不心疼一下?”
闻言,厉锋眼里掠过一道精光:“能在你的护卫之下仍杀了胡塔尔,看来是少见的高手。”
步雪遥慢条斯理地脱了身上红袍,白皙的胸膛上有两道刀伤,一道险些切断左边肩颈,一道则从锁骨正中直贯肚脐,再进两分就能把他开膛破肚。
他幽幽道:“那可是个狠心的人呐,一共出了四刀,第一刀被奴家挡下,第二刀差点剖开奴家胸腹,第三刀砍了胡塔尔的头,第四刀落在奴家肩上,差点让奴家也步了胡塔尔后尘。”
厉锋却笑了。
他很少笑,平日里多板着一张棺材脸,现在笑起来自然也不好看,活像一具僵尸要咬人时咧开了嘴。
伸手一寸寸抚摸过刀痕,厉锋赞道:“好快的刀,好辣的手!”
步雪遥拢上衣袍,问他:“与那断水庄主可有一比?”
厉锋道:“世间之人闻名不如见面,我要和他打过一场,才能回答你。”
步雪遥道:“可惜他中了我的‘幽梦’,现在应该已经不知睡死何处了。”
“那倒未必,‘幽梦’虽然难解,却并非无药可解,更何况能使出这种刀法的人,决不会甘心死在梦里。”
厉锋收回手,脸色稍霁,“再问你一次,来意。”
“好,那奴家就直说了……”
步雪遥掩口一笑,眼波流转,“此番惊寒关未破,宫主对那位大人自然不好交代,我对于宫主就更不好交代了,所以特地来找厉郎求个活路。”
厉锋冷笑:“我这辈子,只给人选过死路。”
“别人的死路正是奴家的活路呀。”
步雪遥系好衣带,轻吻着指上蔻丹,魅惑诡谲,“宫主发起夺锋大会,狠打中原武林脸面以此扬名是其一,折损他们的高手、打压他们的志气是其二,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做回一举两得的事呢?”
“何谓一举两得?”
步雪遥道:“奴家已令‘天蛛’结网,把谢无衣拒接夺锋帖一事传遍中原武林,那些个自诩大义的人士都从各方赶来给他施压,他若是再拒战,就会证明所谓‘天下第一刀’不过浪得虚名,自此沦为武林之耻,不足为意,我等就算不动手,也能让断水山庄名誉扫地,何愁不为中原所惧?”
“但他已经接了。”
“他接了,就更好。”
步雪遥轻轻一笑,“眼下四方齐聚,各大门派都有人前来观战,我们不妨做下部署,把他们一网打尽如何?如此一来,虽然北蛮之事不成,但有此一番功过相抵,岂不就是奴家的活路?”
“你好大的胃口,就不怕被撑死吗?”
厉锋嗤笑,“中原武林卧虎藏龙,就凭我们带来的这百来号手下,要想把他们都留下来,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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