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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两个月不足以让人有这般进步,只能说沈不言很会审时度势,知道藏拙,大太太直到今时,才慢慢回过味来,为何老太太不见沈不言,却要她留沈不言用膳。
大太太再瞥了眼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沈镜予,更觉自己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只觉有些郁闷。
她想了想道:“你带大夫去看你姨娘吧,你与林姨娘许久未见,正是要说话的时候,午膳就不必过来吃了,我会让厨房给你们送菜的。”
沈不言脸上不见任何骄馁,恭顺道:“女儿谢过母亲。”
她退下后,大太太唤来青鸾:“你去明松堂问问,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那边沈不言离开正房后,脚步便轻松了起来,若不是怕不够端庄,她当真要跑起来了!
姨娘啊。
当时一别,以为今生不会再见的姨娘。
等熟悉的破败小院出现在眼前时,沈不言终于没忍住,提起裙边跑了起来,绛红的裙摆在随着她双足的起落浮成雪浪,让她如一叶被浪花托起的小舟般,归到了故乡。
清柳院里,林姨娘正在扫地,她身子不好,做不来重活,这院子自沈不言走后也许久没清扫了,只是如此一来,风吹过就会拂起灰尘,让她咳得不得了。
今日是再也忍受不了,林姨娘方才挣扎下地,却也是一扫三停。
就在她支着扫帚休息时,一双梦里也难以忘却的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她感受到后背被泪水浸湿,在一瞬间,林姨娘心里冒出了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念头,却正因此,她久久出不了声,只怕她会打破这一美妙梦境。
终于,沈不言哭道:“姨娘……”
那手里的扫帚方才砰地落地。
林姨娘猛然转身,未语泪先流:“我的阿言,受苦了。”
这世上也独有母亲能关怀她疼了还是饿了。
沈不言想念母亲的关心,想念林姨娘身上的味道,她像一只终于回到熟悉猫窝的猫,扒着沈姨娘不肯放,却也不敢叫她为自己担心,因此还要笑着摇头:“我没有受苦。”
她让林姨娘摸头上的金钗,身上锦绣的衣料,拼命地证明自己果真过得不错,林姨娘却只是一碰,双手就像触了雷电似的猛然缩了回去,那笑有几分了然,几分痛苦,还有更多地想要遮掩过去的装聋作哑。
她装出笑意来道:“没有受苦就好。”
沈不言道:“姨娘,我此番回来是替你请了治病的大夫的。
你还记得从前那个张大夫吗?他还在原来的同心医馆坐诊,我去请他时他还记得我们母女,我便把他请来了。”
林姨娘紧张地道:“你替我请大夫,太太那儿是如何交待的?你也不怕她为难你?你莫不要觉得有男人给你撑腰,你便可作威作福了,姨娘再三与你说过,男人的喜欢最是轻贱无用,你怎能信他?”
沈不言忙道:“姨娘放心,我自是有数。”
遂把前情一五一十告诉林姨娘,点明了她与祁纵不过是合作关系,又把敷衍大太太的话学来,林姨娘方才把心落了回肚子里。
沈不言就把张大夫请进来了。
清柳院这边看医问诊不在话下,却说祁纵那儿给小皇孙上着课,倒有几分神思飞到了沈不言那儿去。
他要沈不言有宠妾的模样,那份礼单便是陪着他做戏的道具,与沈不言请去医治林姨娘的大夫无甚差别。
可祁纵也知道寿山伯的后宅并不太平,沈不言又是惯被欺负的,人总是有那等劣根性,可以见别人好,却不能见往日不如自己的人好,因此他猜测,沈不言带着大夫和礼物回去,势必要招来大太太与沈镜予的强烈反应。
至于究竟是呵斥还是辱骂,便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道沈不言可否应付得来。
但这样的一丝担忧实在无足轻重,因此祁纵仍旧心无旁骛地替小皇孙上完了课,等午饭时离开,他坐在官轿里沉吟了一二,方才吩咐,要去寿山伯府。
左右卫所在城外,来回一路便要好些时候,他给皇孙上课时便不去卫所应卯,如今自然无事了,因此去一去寿山伯府,也算不得什么。
祁纵这般思量着,官轿就到了寿山伯府,惊得小厮慌张失措地奔去报信。
此时明松堂内,大太太与沈镜予正在听老太太教诲。
老太太道:“虽说嫡庶有别,可沈不言与你沈镜予仍旧是同胞姐妹,一荣俱荣。
如今上京里谁不知道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当属祁纵,外头要巴结的人那么多,却苦于没有门路。
我们沈家呢,大丫头没有福分,被休弃回来倒也罢了,二丫头能得脸留下,正是要抓紧机会好好利用这关系,难不成,你要看着你夫君,你老子,做一辈子的闲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