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循颤巍巍起身,没说两句话就喘咳不止,脸涨得血红,唇间却透出奇异的白,“交趾之乱方平,大军还未过江东,尔等便要得鱼忘筌,鸟尽弓藏了吗!”
“话不是这么说。”
寿宁侯掸袖道,“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相秉轴持钧,切不可为一点旧情便失了分寸啊。”
聂岸带领锦衣卫,将武英殿围得水泄不通,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进来拿人。
帘帷无风自飘,空气中压抑着暴雨将至前的闷热。
安陶转开头,朝窗外望去。
遮蔽天空的云层毫无变化。
风也没有。
映入眼帘的东西犹如长姊离世前日复一日临摹的窗边景一样,别无二致。
“一时宠利有尽,千秋青史难欺。”
安陶回过首道,“老相不必为我浪费唇舌,我做过什么,心中有数。
当初既无犹豫,此刻亦不会后悔。”
她平静的面容,仿佛在述说一件毫不关己的小事,拍岸白浪甚至不能在她眼底掀起一星波澜。
刘狰突然感到沮丧,连同负愧、恐惧和忌惮等诸多情绪,水滴石穿地凿打着他本就不坚实的内心。
面对安陶的冷漠,他有种重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胸腔仿佛塌陷了一块,急需用点什么去填补。
“锦衣卫!
锦衣卫何在?!”
刘狰近乎吼叫着发出声,由于声调过尖,他的嗓子如被刀割般生疼。
“将她给我拿下!”
福王腾地站起身,一向和善的弥陀面上怒气氤满,他寒声道:“眼下皇帝还在昏睡,汉王一无皇命在身,二无内阁票拟,说拿人便拿人,岂非僭越?”
锦衣卫一涌而入,刘狰在满场寒芒里表情扭曲,手死死攀扯着腰带:“我乃陛下亲口相托之人,如何就做不得主!”
福王叱道:“刘狰,你想造反不成!”
云层中雷声隐动,风骤急,刘狰忽怔了一下。
福王脱口而出的“造反”
两个字,令他省悟到什么,目光随即掠过旁听席——
太子挡在安陶身前,对他瞋目而视;赵王额角滚汗,不停地拿袖擦拭;燕国公端茶出神,寿宁侯双手握拳又松开,眼神回避着不与自己接触。
刘狰惊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望着这些神色各异却又好像千篇一律的面孔,再度萌生坠入网中的焦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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