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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廿四,淮阴,一道委巷中。
一位着直裾深衣的儒生模样的青年在陋庐中执帚,昨夜下了雪,像铺着满地白毯,天色濛濛的发青。
柴扉上传来轻叩声,青年抬首望去,只听得有人在扉外道:
“叨扰了,射阳先生在否?”
青年走过去,放下笤帚,开了柴扉,门外站着一个蓑笠少年,一身雪白道衣。
青年愣了一愣,道:“舅公已故去三年了。”
那道衣少年听了,似是有些茫然。
青年打量着他,心里亦是一片迷茫。
舅公耄耋而去,竟有交结这般年轻的小友么?还是说此人是个不为人知的庶子,来此地寻亲?
道装少年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揖礼道:“在下乃慕先生之才者,偶阅先生大作,恨不得焚之以饮膏蜜,而使肝肠改易。”
他垂下头,目光里盈满伤悲,“只是在下久居别地,竟不知先生已然仙逝,实乃大憾也。”
那青年亦赶忙还礼,道:“小生乃吴公表外孙邱汝洪,得足下如此钦慕,舅公泉下有知,定会大喜不已。”
道装少年与邱汝洪寒暄几句,恳求着让他看看吴公昔日手迹。
邱汝洪知舅公一生清苦,诗文多不为世人所知,且他正致力于搜集其旧稿,付梓刊印,有知音前来,他自是欣然接受。
少年踏了门槛,入了旧日书斋,阅了些旧日存稿,当看到一句词:“安排事,付与天公管领,我肯安排?[1]”
时,少年不禁莞尔而笑,道:“哪儿是‘天公管领’?吴公早连天公都管领得了!”
汝洪不知他意指何物,但约莫明白这说的是舅公写的一部志怪小说,颇得时人喜爱。
道装少年笑起来时恰有一束天光入窗,衬得其人肌清骨秀,目如明星,仙气袅袅。
汝洪不禁心颤,心道:这少年生得好似仙人也。
道装少年微笑道:“在下也是捉刀人,只是文章常苦无人问津。
正是在在下意冷心灰之时,得吴公之书一观,感动太息不已。
于是便知乏人问津也好,就此埋没也罢,文章总是要作下去的。
只要下笔,天公地母唤之即来,可若不落笔,纸上便终究空空如也。”
汝洪似有所感,与他再闲谈一二句,深觉这少年似非凡人,竟也颇通诗书,且通晓的诗书里有许多现世已散佚的篇目。
当谈起舅公遗作时,他更是两眼放光,滔滔不绝,教汝洪更是欢欣。
不知觉间天色近暮,两人虽相谈甚欢,却也只得依依惜别。
那道装少年临行前,汝洪恭敬揖手,问道:“不知兄台文章大名为何?小生欲拜读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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