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也是实在不忍心。
曾经,苏小乔与她谈过这方面的事,说风尘女子过尽千帆,见过太多男人的丑陋面孔,要么如她,嬉戏红尘,看似对谁都旖旎缠绵,实则对谁都不动心。
要么心中明白男儿皆薄幸,但总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这样的人通常下场不会好,因为过往有太多例子。
可恰恰就是——越是身陷泥泞,才越会心存期望,因为在那暗无天日的无数黑夜里,若是不心存期望,日子该过不下去了。
可风尘女子想要遇到一个良人的几率实在太小,因为没有人会明媒正娶一个风尘女子。
即使重金帮你赎身,也不过是纳回家做妾,在大妇手下讨生活,要么就当是买个玩意儿,玩一段时间腻了,便转手送了他人。
那一次,苏小乔喝得酩酊大醉,说出这一番话。
颜青棠看她神情,知道她其实也不若她自己说得那般潇洒,不然哪来的这番有感而发。
万万没想到谢兰春正在经历着。
她总算明白为何谢兰春在见到阮呈玄后,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怨,明显就是对其动了心,但对方却想把她送人。
“拒绝?是啊,我为何不拒绝呢?”
谢兰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升起的明月。
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缕缕碎发,她神情凄冷,口中喃喃,“他是我的恩客,我虽是个妓女,但也有拒绝的权利,我为何不拒绝呢?”
颜青棠实在不忍心,打断她:“谢兰春,你别说了。”
“你就当我是想让自己死心吧。”
她却又笑了,就如之前那一笑冰破春来,神色也冷了下来,似乎恢复了正常,“若不然我也不会带你来了。”
好吧。
颜青棠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这次邀此人同游,不过是想把我送给对方,让我抚琴助兴,也是过个场面。
这会儿他们应该是在谈正事,你快去吧,能不能成功,听不听得到有用的东西,就看你的运气了。”
颜青棠走出舱房。
一路上,她走得十分顺利,没有碰见任何人,就来到了阮呈玄二人所在的舱房外。
阮呈玄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竟没有留人守在外面。
可若是看看房门所在的位置就知道了,这间舱房处于船头,门前高悬着两盏灯笼,正对着楼下舢板。
若有人从此经过,留在楼下的随从一眼可见,确实不需要人把守,且还可以防止有人偷听。
之前借着进出之际,颜青棠没少趁机观察这艘画舫的格局——这是一艘十分常见的画舫,二层楼高,二楼又叫飞庐,就像一座稍小的房子,架在另一座稍大的飞檐翘角的房子上。
所以二楼每间舱房的窗外,都有一条貌似房檐的凸起,其走势平缓,若是小心一点,上面可以站人,只要小心别掉下去就行。
找了个背光处,颜青棠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用脚试了试,挪动并不困难。
怕被灯光照到,她俯下身,用手勾着船壁上的浮雕柱,一点点向前蹲着挪动。
很快,她就到地方了,头顶上方正是那间舱房的窗户,往下眺望则是被烛光照映,散发着粼粼波光的水面。
夜风很凉,远处的湖面上有画舫数艘,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五彩斑斓。
不过很快她就被里面传来的话语声,转移了注意力。
“……子瞻兄是聪明人,以子瞻兄的资历和能力,要我说早该入阁了,却因为早年得罪过魏阁老,落得外派地方,辗转多年,不得回京……”
“何必如此说,茂成兄不也郁郁不得志多年?”
“我资历不如子瞻兄,回京也坐不稳,不像子瞻兄,若能扳倒魏阁老,之后回京入阁水到渠成……”
“暂不说这些,你之前提到的那个颜家……”
颜青棠本是听得神游天外,听到颜家顿时一个激灵。
舱房里,听到卢游简提起颜家,饶是阮呈玄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不禁暗了脸色。
都说暂且搁置,暂且搁置了,偏偏那颜家人非要自作聪明动上官司,这下惊动严占松,本来是个杀招,如今成了半废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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