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她居然来到这里要求对质。
一瞬间只觉心神俱疲,浑浑噩噩的往外走,再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待下去,她不确信自己会不会崩溃。
忽听钟眠枫不经意地提醒:“沐姑娘不日就要入宫了,以后像今天这样没有传召便私自闯禁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蓦地一愣,抬起头缓缓朝着话语传来的方向:“你说什么?”
钟眠枫看了她一眼,笑容和煦如风:“说起来还忘了恭贺沐姑娘,册封皇后的金冊、宝文正在礼部筹备,等办完霁和公主的事情,沐姑娘也该举行大婚了,那时就该尊称一声皇后娘娘,下官在此提前向沐姑娘道喜了。”
“入宫?”
目光茫然地转向凌玄戈,那双凤眸色泽愈加晦暗难辨,灰蒙蒙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不,我不入宫。”
无意识地出声,双眸涣散毫无焦距。
北狄山一役,国殇未过,宫廷中尚随处可见悬挂的白幡,那些曾经亲密的,不亲密的,伴随他们一路走过的人,尸骨未寒,这个时候,居然继而连三举行婚嫁?
苍凉如潮水一般袭来,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沐姑娘。”
另一个钟氏宗亲接过话道,“历朝厉代,入宫为后,皆是无上的荣耀,沐家能得此圣眷,不谢恩就摆了居然还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将皇家威仪置于何地?”
一滴珍珠般的泪,盈出眼眶,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生生砸在地上。
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生恻然。
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一点的美好,都要被毁灭殆尽。
竟是这样的残忍决绝。
已辨不清心底弥漫的到底是悲哀,还是风怒。
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目光直直落在御座之上,却是破碎空洞得令人心惊,缓缓,吐出极轻极轻的话语,若微一用力,便会夭亡一般的语息。
“凌玄戈,别逼我恨你。”
54
时值黄昏,太液池笼罩在一片彤云暮色里,碧光澄澈间隐约透出潋滟的绯色流云,夺目的妖异。
池边的白玉栏杆上倚着一个少年纤细的身影,水波的倒映中,精致的面容犹如细细雕琢的瓷器,纤长而浓密的眼睫覆下,仿佛蝶翼温柔眷恋。
他微眯着眼看底下微澜起伏的水纹,雕像一般完美而静穆,夕阳的余辉洒在脸侧,使素日里冷漠生硬的线条显出几分温暖柔和来。
许久,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停落在身后,少年一怔,从旷久的沉思中恍然回神,转身看去,一人温润雅致,如沐春风地伫立,不远亦不近的距离,让人感觉不到压迫,却又无法视若无睹的抽身离去。
绯色绣祥云孔雀官袍,头戴七梁金丝冠,手执象牙笏板……兰烬落打量的目光略略一顿,转向他身后不远处青石板铺就的雅趣小径,心中了然。
小径之后便是通向长乐宫的夹珠御道。
此人一身一品文官服色,又在这个时候随意出入长乐宫,除了深得太后宠信的远定侯钟眠枫还能有谁?
“宫里即将下玥,远定侯赶紧出去么?”
等了半响,不见对方有所动作,兰烬落禁不住出声。
那人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急,语气舒缓而闲适:“兰公子好眼力。”
两人之前并未见过面,他却能一眼看出他的来历。
“侯爷的孔雀祥云官袍如此耀眼,我若连此等眼力都没有岂不是要让人失望。”
兰烬落转过头去,浑身散发出一股淡然而疏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