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远清心中正自胡思乱想,却听远黛问道:“六哥平素可爱饮酒?”
这个时候却问起这个,不由得凌远清不觉愕然:“什么?”
对他的愕然远黛浑似不知,只抬手点了点那株梅树,道:“去年秋里,我一时闲了,便依着古方酿了三坛果酒。
酿好后,便埋在了那树下。
六哥若是喜欢,便送与六哥了!”
凌远清一怔,旋即笑道:“这酒出自妹妹之手,想来非是凡品,细算起来,倒还是我得了便宜了!”
他此番毛遂自荐,自请前来妙峰山接远黛回去,其实是颇让陆夫人不满的。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还是来了。
这一点,凌远清虽只字不提,远黛心中又岂能不知。
周姨娘本不得宠,这且不去说她。
只说远黛,她虽是凌家的女儿,却非自幼在凌府长大,只这一层,背后议论者,便不在少数,更遑论因多年远离而造成的亲情淡薄,难以融入凌家。
如今府中终于要接她回去,其中又岂能少得了冷眼旁观之人。
倘或凌府只遣一名管家之流来接,那她这位九小姐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来接的若是凌远清,那自然大是不同。
微微一笑之后,远黛道:“六哥言重了!
六哥于我母女的照顾,我总是不会忘的!”
无谓的摆了摆手,凌远清道:“都是一家人,却怎么总说这种见外的话,日后再莫说了!”
二人正说着话时,那边采莲却已匆匆的过来,朝二人行礼后,道:“姨娘使人来请六爷与小姐过去呢!”
远黛点一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凌远清却已开口道:“说起来,姨娘与妹妹的东西如今也该搬的差不多了!
妹妹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便再交待一回,一会子见了姨娘后,也莫要再过来了,便陪姨娘上车,先行回府吧!”
远黛轻轻点头,便看了采莲一眼,吩咐道:“这一路上,你与文屏两个只照顾好我那盆昙花,其他物事,便交给惠儿等人照应吧!”
见采莲应了,她这才与凌远清去了。
周姨娘那里是早已收拾停当,见二人过来,便忙迎了上来。
凌远清见了周姨娘,也只朝她简单一礼,唤了一声姨娘,倒也无有其他的言语。
周姨娘见了他,更是紧张的连手脚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更莫说寒暄之类。
直至上了早已停在院门口的黑漆马车,周姨娘才长长吐了口气出来:“昨儿你舅母还在担心着今儿不知是谁来接,却不料六爷竟亲自过来了!”
言下是又惊又喜。
移眸深深看了周姨娘一眼,远黛不无无奈的暗叹了一声。
对自己这个娘亲,她是既悯她不幸,却又恨她不争。
也不是没起过引导之心,怎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终也只得作罢。
抬手轻轻一拍周姨娘的手,远黛缓声道:“娘,你想的太多了!”
周姨娘本欲再说什么,但看远黛一眼之后,已到喉边的话语顿然便成了一声长叹,好半晌也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远黛察出她的怅然自恨,心下不由一软,毕竟低声宽慰道:“莫要多想!
从前我不在,也还罢了,如今我既回来了,总不叫你再受委屈便是了!”
周姨娘料不到她忽然说出这话来,一怔之后,却是不禁又垂下泪来。
远黛性子素来淡漠,更不会安慰人,见此情状也只默默的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黑漆马车沿着平整的官道一路而行,车内二人各自沉默,却再没说一句话。
从妙峰山到平京路程虽算不上远,但因先前在别院内很耽误了些时间,故而抵达凌府却已午时末了。
那车夫驾着车,绕过凌府正门,行到西头角门,便请周姨娘与远黛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