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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闻声忽然看了眼王悦,过了片刻,他才低声道:“陈郡谢氏算不上一流门户,这些年谢家人行事又低调,你没听过他的名字倒也正常,他是太常卿谢幼儒的长子,三年前外镇了江州,后来便一直在江州待着,一直没什么动静,你伯父府里有个长史名叫谢鲲,谢陈郡便是他的世侄。”
王悦点点头。
王导慢慢摩挲着杯盏,思索片刻后抬眸看着王悦,“谢陈郡此人,说起来其实有点意思。”
王悦就知道这人不简单,忙追问道:“父亲什么意思?”
王导端着杯子良久,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王悦讲这些事儿,忽然松手撂下了杯子,懒散道:“这人可惜了,若不是个残废,兴许是个一流人物。”
“这话从何说起?”
“知道他为什么叫谢陈郡吗?”
王导望着王悦笑了下。
王悦心想我怎么知道?他立刻摇头。
“谢逢君少聪颖,有高名,风神秀彻,族人以之为望,称谢陈郡。”
他望着王悦,“谢陈郡这三个字的意思是,陈郡谢氏第一人。”
王悦一愣,这名头好重啊。
王导看着王悦的样子,忽然又笑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他如今的样子就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年纪轻轻地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如今二十七八了,不过是江州府的长史,江左大小数百门户,谢家也排不上什么名号,谢陈郡这辈子,大抵就这样了。”
王导低低对王悦说着话,脑子里却想起他头一次见着那男人的样子,彼时那位谢家大公子尚未残废,立在国子监中,风华正茂,谦谦君子,的确是个不俗的人。
可惜了。
王悦静静地听完了,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后,王悦坐在案前琢磨了许久,谢家这位大公子听着就像个油盐不进的人,这些年又一直过得不如意,难怪为人低调。
这种人不好打交道啊,少年得意的人往往都傲,你全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万一会错了意,极容易得罪了他。
可陈郡谢氏是一定要拉拢的,谢陈郡脾气再古怪,他也得想办法把人拿下,手段不论。
王悦次日去了趟王家府库,挑了几样礼物,收拾了一下,打算亲自上门去会会这位谢家大公子。
他从前与谢家没任何交情,此次登门拜访,实际上是想探探这位谢家大公子的虚实。
他知道谢陈郡平日里不见客,幸而他为人乖戾的名声早在建康传开了,谢家人就算觉得奇怪,也不敢把他赶出去,大不了今日就在谢家耍无赖,总之一定要见着谢陈郡。
他压根没想学刘皇叔三顾茅庐礼贤下士,依着他目前对谢陈郡粗浅的了解来看,对付这种清高的人,讲礼节没用,他要是真学刘皇叔,谢家人估计能把他晾到十年后去。
王悦登门的时候,谢家的仆人望着他的脸全都愣住了。
这不是丞相府那位死而复生的大公子?
王悦径自推门进去,命人把东西放在了堂下,自己穿过庭院坐在了大堂中,相当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望着那愣住的谢府管家笑道:“你们家大公子呢?去通报他一声,就说是王家大公子求见,去吧。”
王悦说着话,抬手笑着喝了口茶。
那管家愣住了,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知礼数的人,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世子,我家大公子素有腿疾,平日里不见客。”
王悦回头看着他,笑道:“那也成,你告诉我,他在哪间屋子,我自己去他房里找他。”
一群知书达理的谢府下人们面面相觑。
幽静的庭院里,一人正坐在树荫下看书,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院外响了起来。
“大公子,琅玡王家的世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