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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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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很快就燃到了底端,叶云景倚着床柱认命的伸着腿给谢桢当枕头,他们才是这世间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可即使时至今日,谢桢对他在某些事情上也还是有一种病态的疏离与逞强。

他只得悄悄抚了抚谢桢的发顶,夹着尘土的发丝已经有些打结了,他一贯喜好干净,此刻却没了这些毛病,他耐性又轻柔的以手指梳开谢桢的长发,他对季恒当真是没有什么负面的看法,最多只是觉得那他年岁小,心性未定,他倒不相信季恒是那种会欺骗感情玩弄情意的人,因为在他看来,季恒远没有那种脑子。

叶云景自己枯坐了半个晚上,原本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变成了腿脚麻木到生不如死的境地,谢桢枕着他的大腿睡得极熟,一度还打起了微弱的小呼噜,他无可奈何的吹灭灯盏老老实实的在这陪睡。

叶云景心间一直蔓着一种酸苦的滋味,他与谢桢原本都是师出名门,季恒是好人家的孩子,谢桢又何尝不是,他无法解开谢桢心里那个死结,只得暗自期盼季恒这个倒霉孩子争口气早些来将谢桢叼回窝里去。

第11章

谢桢被叶云景强留在恶人谷里过完了正月,他名正言顺的赖在叶云景屋里鸠占鹊巢,天天睡到日上三更,顿顿山珍海味,正月过半的时候叶云景还特地出谷去昆仑迎着漫天风雪给他打了两条鹿回来。

谢桢懒散到了极点,若非叶云景每日要逼着他出屋活动活动腿脚,他怕是连饭都要在床上吃,谢桢幼时就一直吃不胖,他这个体质一直没变,叶云景跟养猪似的喂了他一个月整,硬是毫无起色。

叶云景出身富贵,养谢桢更是精挑细选,每日膳食精心筹备,要好吃好看还得不重样,平安客栈的厨子险些被累得挥刀自尽,几日下来就有人瞎猜乱想,怀疑是叶云景的哪个房中人有子嗣了,年前最后一日述职的时候,连谷中的十恶都忍不住八卦的问了叶云景一句是不是快当爹了。

然而谢桢出谷的时候依旧瘦削潇洒,浑身上下也就是脸上稍微多了一点点肉,叶云景挫败之极的亲手将调令给他,本想着隔着墨袍摸摸他肉是不是都长在了屁股上,但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生怕再被拧紫大腿腿根。

叶云景抱着轻剑斜倚在谷口的巨石上目送谢桢一人一马绝尘而去,昆仑的漫天飞雪从狭长的谷口里飘洒而来,他随手一接,雪花在他掌心渐渐融化成水,晶莹的水珠映出了他那双异于常人的暗红眼眸。

他这双眼睛是后天的病变所致,总有人说他用剑动武的时候狠戾如恶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像恶鬼,而是原本就是从炼狱里爬回来的,数年前天一余孽作乱,那时他还是个莽撞自傲的少年,他被浸了蛊毒变成浑噩狰狞的行尸走肉,是谢桢一手将他拉回了人间。

叶云景望向谢桢的目光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柔情与眷恋杂糅在一起,他一直目送谢桢行至他目力不能及的远方,墨衫客洒脱俊逸的身形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叶云景才如梦初醒似的的收回了视线。

谭征在位时叶云景冲着他的面子并没有对谭征的嫡系做出太大干涉,换而言之,在叶云景掌权的恶人谷里,仍有小半部分的据点和人手安排全是谭征自己全权把控的,谢桢尽可能的弥补了谭征离谷导致的所有空缺,然而毕竟牵扯甚多,他安排得再妥当也肯定会有疏漏。

谢桢这回是亲自站到了叶云景身侧,他不再以鬼面遮容隐瞒身份,也不再隐于叶云景的亲信身后调兵遣将,阵营之争从来都歇不过二月,他没有富裕的时间纠结这些。

事实上他还是看着过于年轻了,即使有人猜测他就是叶云景背后那个神秘之极的幕僚,也很少有人敢下这个定论,谢桢实际年岁将将而立,墨衫宽袍,俊逸洒脱,无论怎么看,他都更像个俊逸狷狂的魏晋墨客,根本不像是运筹帷幄心机颇深的幕僚谋士。

他有叶云景的调令在手,旁人无论心中惦记着什么猜测都需俯首听令,谢桢从春初忙到夏至,即确保了前线所有据点的物资供给线路通畅,也将驻地的人手调度彻底料理妥当。

除此之外他还带人劫了下路的浩气车马,他调了据点里的小队守军,让他们全部乔装易容,装成朴实憨厚的庄稼汉,武林正道中总免不了善心泛滥的好人,谢桢命人佯装成进城送菜结果坏了牛车的老农,损坏的牛车堵了官道,散落的蔬菜瓜果狼藉一地,杀伐果决的老恶人们一个个演技极佳,乡音浓重情感真挚,生生诓得浩气整队人马都驻足帮忙。

谢桢托腮坐在路边高处的山石上挥了挥手,埋伏的人马倾巢而出,不费吹灰之力坑来了沉甸甸的数十车粮草。

于谢桢而言,这一趟纯粹是解个闷,恶人谷补给充足不缺这点粮草,但抢来的可能就是比自家的吃着香,据点里一连热闹了好几个时辰,谢桢本就被吵得有点头疼,然而等他清点完被俘的浩气人员之后脑袋就疼得更厉害了。

干草堆中面如冠玉的小道士一身正气,自被抓之后张口闭口就是斥恶人谷卑鄙无耻手段下作,守卫听着心烦就找块破布堵了他的嘴,谢桢俯身拿开那块油乎乎的破布仔细打量了一阵,小道士年轻稚嫩,眉眼澄明满目单纯,不是齐湛又能是谁。

恶人谷不养战俘,能降得降,不愿降的人中有位高权重的就关押成囚,若有什么恩怨瓜葛就由正主来自行处置,剩下的随从杂鱼一贯是能收了兵刃就放。

齐湛在东昆仑被浩气所俘,摔伤了脑袋忘却大半事情,他毕竟是纯阳一脉正统出身,虽为谭征入了恶人谷,但也只是短短几日连血都没见过,他以纯阳弟子身份再入浩气是情理之中,再加上他本就是个不问世俗苍白如纸的小道士,江湖资历尚浅,最多也就是长得好看的一介杂鱼。

齐湛原本已经被收了兵刃赶出了据点城门,但却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走,道家并无佛家那种济世度人的讲究,可他就是魔障似的想度谢桢。

只有一束阳光投射进来的牢里,墨衫俊秀的男子欺身掐牢了他的下巴,齐湛在那一刻傻呵呵的张大了嘴,只能记起少许往事的脑海里空白一片。

谢桢与他见过的那些万花弟子完全不一样,气质俊逸风雅,眉眼蕴藏毓秀灵光,但那份从容干练之下只有三分是江湖气所致的肆意,剩下的七分皆是骨子里的凄清冷寂。

他比任何人都有野心,他想度化谢桢,这样俊逸逍遥恍若谪仙的男人应该是坠落凡间的星辰客,不应在恶人谷这种混沌不堪的泥潭里。

齐湛一袭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叩开据点的正门,歪斜的道冠勉强束住他脑袋上的发髻,不过弱冠的小道士一步步走进他眼中藏匿世间诸恶的深渊,为了那日的惊鸿一瞥,最终自认归降。

谢桢对齐湛先前的事情还有那么点愧疚,他明知自己与谭征的恩怨与齐湛无关,是他自作主张的把齐湛牵扯了进来,尽管他事前早有万全的准备,他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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