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抽出一把油纸伞,撑了开来。
挡住了纷纷落落的雪,将十八与他,与那昙花一道儿,笼罩在一个小世界里。
十八娘一下子觉得局促了起来。
李子期这是有备而来。
上辈子她嫁人,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门当户对,就嫁了,毫无风花雪月可言。
李子期的炙热,让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某李子期,年二八,不善言辞,人又笨拙,仅会杀人抄家,世家小娘人见人怕,鬼见鬼愁,恶名昭彰;仅有田庄三座,铺面十间,房屋两处,骏马一匹,狗三条……”
见十八娘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卷毛蓝眼,血统低贱,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琴棋书画……唯以一颗真心,求娶沈氏书华。
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打狗绝不撵鸡……”
李子期偷偷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十八娘,把心一横,说道:“我承认不单纯是因为心悦你,才想娶你。
以前说的什么等你死后再娶心上人之类的也都是鬼话。
我爹镇平王好色贪花,院子里的侧妃妾室都快挤不下了,我娘是胡人,本就不通晓这内宅之事,我这世子之位,并非稳稳当当的。”
“而且,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以慰藉死去之人的亡灵。
这件事情,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够帮我。
这个世界上的一见钟情,要不是因为美色,要不是因为利益。
心悦,首先得欣赏。
我欣赏你,继而心悦于你,心悦你,又更加的欣赏你……总之,我要娶你。”
他说完了,有些懊恼,烦闷的扯了扯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卷毛儿,又偷偷的抬眼看十八娘。
十八娘却是一笑,惊喜的喊道:“快看,昙花开了。”
李子期却是看着十八娘的笑颜,挪不开眼……
呸呸呸!
他刚才说的都是鬼话!
他就是心悦于她,心悦了两辈子,上辈子,是他害死了她,所以这一辈子,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了,如果可以,他想要永永远远的,都不放开她。
那昙花白瓣黄蕊,散发出一股幽香,像是那活生生的雪中美人,娇俏妍丽,秀出最美的一瞬间。
李子期一低头,用力一折,便将那昙花折了下来。
“好好的花,你作甚突然把它折断了?”
“折断了,它就不会转瞬即逝了,反正花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在最美的时候死。
人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与其窝窝囊囊的活着,我宁愿把敌人打跪了再死。”
十八娘看着他的蓝色眼眸,莞尔一笑,“还说你不善言辞,死去的花儿,都能被你说活了。”
李子期呵呵傻笑,十八娘又接着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在我死之前,你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丫头,不许碰别的女人,我讨厌和别人共用。
你放心,我就只有短短几年寿命而已,等我死了,随你左拥右抱。
对了,你之前有吗?有的话,不要留着碍我的眼,请每日沐浴焚香三次,直到我嫁过去为止。”
李子期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
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突然之间,他又欣喜若狂的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说什么……你说你嫁给我了,对不对?呵呵,明儿天一亮,我就回长安城,向你爹提亲。
哎呀,不对,我还没有去打活雁呢……”
十八娘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急得团团转的,心中好似有一朵花,缓缓地开放了。
她拿过李子期手中的昙花,轻轻地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放在地上的花盆哐哐哐的响了起来,台阶上的雪粒子,一颗颗的好似跳蚤似的,噼里啪啦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