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耀跟她逗起嘴来,忘了方澄的事。
後来某节课下课後方澄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朱小妍凑在陈亚耀的耳边,窸窸窣窣说话。
朱小妍瞥见方澄回来了,立刻闭上嘴巴,伸手推推陈亚耀。
陈亚耀抬头看见方澄,嘿嘿笑了两声,转过身去坐好了。
敏感的方澄立刻觉得不对。
朱小妍有一种过分奇怪的热情,她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方澄,提醒他写作业,值日的时候抢著打扫卫生,甚至有一次下雨的时候硬把自己的伞塞给方澄,若是有人来问方澄家里的事情或者从前在外地的生活,她总是会以一些很轻微但是方澄仍然极易察觉的举动把别人的话题支开。
这些善意的举动却让方澄像胸口堵住了一个铁块,呼吸不畅。
他敢肯定朱小妍是受了别人的嘱托,要多多照顾他这个不幸的、破产的、单亲家庭的孩子。
那个别人一定是他的班主任,没错。
那个二十几岁刚出校园的笨拙的班主任,在开学初就把他叫到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当著一堆老师的面安慰他,让他不要被挫折击倒,要坚强,要勇敢,让他到新环境不要发慌,老师跟同学们都会照顾他。
这种笨拙的、刻意的同情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方澄心上,使他时时不安、烦躁、易怒。
他觉得整个班的同学全都知道他的悲惨了,肯定的,他不止一次看见朱小妍凑在某个人的耳朵边窸窸窣窣。
他们全都同情他,可怜他。
这让方澄快疯了。
他待在教室就像身处带刺的草丛中,不自在、难受到了极点。
他只要稍稍动一下,就疑心别人会注意到他,会谈论他。
他身处孤岛,日子过得难受,每天唯一的轻松时刻就是阿森来找他。
方澄妈妈在他舅舅的店里上班了,当会计,中午不回家,他姐姐方晴又开学了,方家空无一人。
他妈妈就把他托给阿森奶奶,让他跟他们一起吃午饭。
阿森於是每天中午都会过来带他回去,骑著他的破自行车,吱吱歪歪的。
阿森一出现在他的教室门口,他就知道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喘口气了。
他急匆匆的模样常逗得阿森发笑:“有那麽饿吗?”
他不是饿,他只是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中午他们吃完饭,方澄回自己家休息一会,上学的时候阿森会在楼下叫他。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并不一起走,因为阿森还要赶去海水浴场打工。
但方澄渐渐发现家里待著令人窒息,他家里空荡荡,冷清清,空无一人。
这跟从前在安市的时候不一样,从前他回到家,家里也是没有人,但是那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他知道他爸妈总要回来的,他们只是被某件事耽搁了。
可现在,家里有一个人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像白瓷盘上有裂缝,再也不圆满了。
他觉得寂寥,觉得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