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温浩骞没同晗光说,当然,很多事情他都没同她说过。
这件事情还得回溯一个月前,那时候他正和王正维抓捕鹰头,孔严找到他,告诉说湘姐的案子有眉目了,根据多方调查,他表哥钟锦程有最大嫌疑。
说到这里,孔严皱眉头了,“但是,他有不在场证据。”
尸体是在五月十日早五点被钟点工阿姨发现的,死亡时间于前一天也就是五月九日凌晨两点到七点之间,同时湘姐的秘书曾透露,于七日早见池钟两人因画产生纠纷,钟锦程承认自己与池湘云吵架,矢口否认因为死者父亲的画作,并称当日晚上便离开珠城,有身边两位随行作证,而他飞离珠城的机票时间也恰好合乎。
温浩骞想到钟锦程曾对他称自己在M省替池湘云处理纷争,那日他回万城见钟锦程正是五月的头两天,仍记得他表哥提醒他别再插手池家的事情,那个“腥”
字从他嘴里缓慢吐出,一脸鄙夷和嫌弃,那时候他就该料到会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还没等到他前去阻止,不幸降临,一如六年前一样。
温浩骞感到深深的后悔,不可否认的,不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对池晗光的感情,里面夹杂着这层抱歉和内疚,兴许还有同情,他分明知道所有的真相,但不能说。
夕阳缓慢下沉,他沉默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打火机盖子一翻,啪,烟头燃起猩红一点,光,像希望。
他望着西边那轮红彤,在心里对女孩说道,等我收集所有的证据,还你一个解释。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怀疑他?”
晗光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偏着头追问。
手指一抖,一长截灰色掉落在夕阳下波光闪动的河面,他一只手架在桥栏上,侧转身,眼睛里沾染了一些别样的情绪,晗光看不懂,只觉得这男人此刻的眼神无限温柔让人陶醉。
他望着她,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纯粹地望着她,连一句“为什么”
都没问。
“你们是表兄弟,但你们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池晗光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你可以守着一个人六年,他连一个姑妈都守不住。”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屈起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拱桥粗糙的水泥扶手,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曹羽婷……我其实挺在意。”
说完这句话,池晗光更不敢看人了,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是不是被落日染红的。
温浩骞有一阵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地只剩下空旷寂静的四野。
池晗光忍不住拿余光瞄过去,看见他抽着烟,目光投向平静的河面,有一只两只雀鸟从头顶掠过,边叫住边扑扇翅膀,本就没有包好的希望,被他沉默打击的一蹶不振,四周静悄悄的,起了风,她忽然觉得冷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不是真的觉得冷,这身体往外冒着热气,心却冰凉冰凉。
池晗光忽然觉得没有任何意思,扭过头往回走。
夕阳已经完全沉落,只剩下黯淡的光影在天边挂着。
脚下,几百年的桥梁横亘,河水川流不止,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过去、现在。
她慢慢走着,身后有轻轻的脚步跟上。
没有转头过去,不想听,不想看。
有时候觉得自己小气,分明想知道他和曹羽婷的过去,却偏非扯出钟锦程来不可,当然,她对姑妈的死是在意的,甚至隐隐觉得温浩骞对她隐瞒着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底气相信他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他不会害她,不会害爷爷,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许多年,她知道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她信心的由来。
温浩骞走到池晗光身旁。
她低头看见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夹在指间的烟不见了。
再往下,休闲长裤裹住修长挺直的腿,一双运动鞋,干净简练。
他的手伸过来,自然地拉起池晗光,自然的,好像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