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锦携秋露来到后院,一进花厅就看见穿着颇狼狈的二哥与二娘,满面尘土,衣衫褴褛。
两人一见到君锦都赶紧起身,显得有些拘谨——毕竟境遇变了,谁也不知谁会变成什么样。
“二娘,二哥。”
君锦赶紧上前——并没有嫌弃他们的脏乱。
君二夫人识别君锦眼中的关切后,不免双目含泪,“媚儿啊——”
忍不住哭起来。
可见问她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了,君锦只好搂着她让她在自己肩上哭泣,然后转脸问二哥,“二哥,你们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君天纵垂目,显得一言难尽,“我本欲带母亲到舅父那儿躲一下,孰知舅父一家早就南下,家里竟空无一人,再想去京城寻父亲他老人家,谁知京城又大乱,无奈之下,只得往长洲寻大娘和大姐,哪知她们也早已离开,不知去向,我们身上的银两、首饰又皆被盗匪所劫,只得四处漂泊,躲避战乱,到云州时,方才听说小妹你在延州,所以一路……一路乞要过来。”
“大哥呢?你们怎么没留在青阳?”
至少在大哥那儿不会食不果腹吧?
君天纵叹气,似乎不愿多提大哥,到是君二夫人开口道出了实情:“天阳整日在军中,并不住在府里,姐姐南下后,都是你那嫂嫂管家,唉——也是我的错,你嫂嫂想向我寻些花销,你也知道我这底子,除却你父亲给的家私,我并没存多少东西,那点底子也是留给你二哥充房用的,所以——没舍得拿出来……”
后面的话就不说了,相信君锦也能明白。
君锦自然是听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大嫂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二娘的话也多半是要打折扣的,都是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人,“既如此,就先在我这儿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吩咐秋露准备衣食和客房。
没多会儿,花厅饭桌上便摆了满桌的饭菜,君锦深明有别人在,他们吃得不畅快,挥手让秋露先退下,母子俩这才狼吞虎咽起来——人不论贵贱,饿极了都是一个模样。
君锦一边替二娘顺背,一边感叹,往日多么风光的君家啊,食不奇不肯动嘴,就眼前这些东西,放以前根本是上不了桌的,想不到如今能吃得这般香甜,人啊,河东河西不过转瞬间的事。
“有父亲的消息么?”
听到她这么问,君二夫人忽而停嘴,眼泪吧嗒吧嗒滴进菜汤——
君天纵也刻意别开眼去。
“媚儿啊……”
二夫人忽而抱住君锦的胳膊嚎啕起来,“你可要替你父亲报仇啊,他死得太惨!”
君锦愣在当下……
“头颅被人晾在城门七天七夜,如今身首在何处都不知。”
二夫人一边哭,一边捶儿子的背,“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如何能让亲生父亲落得如此下场!”
君锦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即使她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疼了她那么多年,一想到他如此凄凉、可怜的结果,眼泪再也止不住……
***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蜷身抱腿坐在衣橱前,默默问一句刚进门的丈夫。
罗瞻跛步过来,弯身想拉她起来——地上太凉,“先起来。”
不愿起来,抱着他的腿嘤嘤而泣,那是她的父亲,即使他是奸臣,他是坏人,他做过再多的祸事,可他毕竟还是她的父亲,那个自小抱她在怀里呵疼的人啊,如今却是那样的下场,她甚至还在最后一次见面时与他争执,与他为敌,不管她做得是对还是错,她都是不孝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至少让她想办法为他收尸,或者为他燃一炷清香,“他是我爹,他就算是天下最大的恶人,可他仍是我爹,生我养我的人,你怎么能忍心不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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