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世界,但也不是了,她成了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人。
辛霓沿着马路往北方一直走,许许多多的往事在她眼前穿梭。
像理一团乱麻,她将十六岁后有关祁遇川和青蕙的回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终于从心底完全肯定了康卓群的说法。
眼泪再一次从她肿胀的眼中滚落,单单是因为委屈。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要招致这样的欺骗与戕害?但她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委屈,无所顾忌地宣泄,因为导致这一切的是她此生最亲的那个人。
她忆起大一那年复活节,她在尹青蕙的强烈要求下,陪她去独立剧院看了场话剧《群鬼》。
那个过程,她一直都有种莫名的不适,因为整本故事的主题都围绕着《圣经》里那句“父辈的罪孽,要由子辈偿还”
展开。
她很排斥这种价值观,也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要成为另一个人的替罪羊。
现在想来,尹青蕙邀她看这场戏也是有深意的——她用这种方式向她阐明了自己复仇大计的思想体系:她和易卜生一样,信奉父债子偿。
“父债子偿……”
辛霓出神地将这个词默念一遍,凄恻一笑,随着这一笑得了几分松快。
这样也好,她替父亲受了过,那他就不再欠尹青蕙什么了。
她的牺牲,促成了对父亲的救赎。
从此以后,他们两清了。
祁遇川一边松着领带,一边开别墅的门锁。
他表情疲惫,像负重行了很远很远的路。
门推开时,一片暖暖的烛光出乎意料地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手从领带上滑下,带着几分疑惑穿过光线暗淡的大厅,走进烛光如霞的饭厅。
象牙白的长桌上布满了食物、鲜花、蜡烛,微微摇曳的烛光后,着一袭轻薄烟灰夜礼服端坐的辛霓,正静静望着他。
场面温情浪漫,布置这一切的人却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寒意。
祁遇川一时拿不准辛霓的意思,他环视四周,朝窗边走去:“为什么把窗帘都拉上?”
“想给你一个惊喜。”
祁遇川听见她声音里有一丝异样的颤抖,顿下脚步,返身回到餐桌前。
他拉开椅子坐下,洞若观火地盯着辛霓的脸。
她静心装扮过,编了条希腊风情的发辫,白玉般细腻无瑕的面庞被烛光映照出一层霞光般的艳色。
这让他联想起他们在爱琴海共度的蜜月,心底不由有了些被取悦的欢愉。
唯一叫他不满的是,过浓的烟熏眼妆掩去了她的清澈明净,让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鬼阴阴的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