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放下衣服,想了想,问:“你这有抗生素吗?”
安息连忙答:“有啊,你要哪种?”
废土微微皱眉:“呃——你有哪种?”
安息从桌子上跳下来,拉开药柜拿出不同的三盒:“呼吸道的,全身的,外伤炎症的。”
废土指了指第三盒,说:“这种吧。”
安息又问:“你要多少?”
废土反问:“你有多少?”
他凑到货架前试图辨认上面的瓶瓶罐罐,下巴快要挨到安息的头顶,叫安息真实地感受到了两人身高和体型的差距——他整个人和半个药柜都笼罩在废土形成的灯影里,闻到他身上干燥的气味。
不是地底潮湿阴暗的气味,是地表才有的太阳的味道。
安息转过身来,姿势上像是被废土围在了身前和货架间的一小块夹角里,他指了指废土身后,说:“隔壁还有更多。”
废土看着一整面墙满满当当的货架,表情有点无语,问:“你们就把药品这么堆在这,太浪费了。”
安息反驳道:“你还拿饮用水洗头呢。”
废土低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接着看到了安息手里的枪,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啪啪几声快速地上好了膛,端到眼前冲着墙根瞄准,姿势又快又精准,然后麻利地退下弹匣看了看,熟练得像是在摆弄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安息注意到他没什么太多表情,最多出现的就是皱眉头,他捏着一枚子弹对着灯看了看,问:“这有点怪。”
安息示意他看枪体滑槽,又捏过他手中的子弹,掏出一枚弯头的小铜片把弹头小心翼翼地旋下来,说:“诺,你看,我改了一下,虫子跑得太快了,我准头不好,攻击范围大一点比较保险。”
废土两边对照地反复看了几次,问:“你还会改枪?”
安息把弹头复原,从废土手中接回枪,使劲把子弹推回到弹匣里——他用力的时候肩膀也会跟着动,一看就并不熟练。
安息说:“枪也是机器嘛,机器的东西我都还挺在行的。”
他顿了顿,还是没藏好语气中的一点小骄傲:“站里有什么设备出了问题,大家总是叫我去查看呢。”
废土打量他——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半晌才说:“你试着把硝石的比例改小一点,爆炸威力小,物理威力大。”
安息说:“我试过了,但是枪管口径太小,做不到霰弹的效果。”
“可以的,”
废土说:“你把膛线拆了,这里留宽……”
废土指着枪身的几处地方,简要说明着,是安息见过他以来说最多话的一次。
安息被他说得兴致勃勃,端着枪来来回回地摆弄,连废土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天废土都会来这个地下深处的小房间报道。
他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出现都能叫安息高兴好一阵,好像他是禁闭室里的囚犯,而废土是狱中的神父。
他话不多,大部分都是安息在说,他偶尔搭腔,兴致不高,要么是纠正他,要么是问一个简短的问题。
问完问题之后他会沉思一会儿,然后说些别的,最后再顺些药走,留下安息独自回味两人简短的交谈。
安息偶尔问他一些关于枪支的问题,废土似乎知道如何把身边所有日常用品变为杀伤性武器,但更多时候,他询问废土关于外面的世界,他问太阳是否真的那么致命,而大地是否真的那么荒芜。
“两年前有过一次变异人入侵,”
安息说:“把大门整个炸飞了,那些变异人跟变异蟑螂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很聪明,瞬间就把上两层的人都杀光了。”
安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我妈妈在三层的休息站睡觉,被惊醒的时候……她抱起我叫我快跑,然后,然后我透过井梯的铁栏杆看见变异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可是我无法停下井梯,我没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