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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很暗,最前头的地方还有些火把,但其它地方就是完全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为了辨识信道,必须用手贴着墙壁慢慢摸着走,加上滞闷的空气,一人身处在狭窄的空间里那种压迫感,在在将人的感官神经逼得敏锐至极,尤其是枭,他本来就不怕黑暗,也习于黑暗,因此心镜十分澄明,并未因恐慌乱了手脚,在九弯十八拐、层层叠叠的复杂迷宫中,他竟然敏锐到只依靠手掌触摸岩壁的感觉就辨识出此路之前是否走过,实在惊人,但考验不止如此。
在黑暗中时间的流动非常的慢,可能是错觉,最大的因素是心理作用,会死在这里么?前面有什么?走不出去吧?能活着么?会怎么死?饿死?病死?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让恐惧掳获心灵,每一秒都如同一日那样的漫长,每踏出一步就会越来越沉重,人的武装开始瓦解,变成赤裸裸的…就像婴孩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平日看似坚强的人,在这种环境也可能放声大哭,情绪崩溃,被种种怀疑和恐惧淹没之后,剩下的就是…绝望。
说来也妙,在面对这好似吞食人心的黑暗时,枭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那是他藏身在大宅里时,无意间听到的事情,那个人在公务闲暇之余怀里抱着小孩,低头同他讲了很多很多的知识,其中有一段话是关于恐惧……『对抗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厄运,说要以镇定来取代恐惧很简单,但太难做到,恐惧有时不是来自于死亡,而是来自于未知,以及人漫无边际的想象空间,在你无力掌握、无力预测未来、胡思乱想之际,最重要的一件事,你绝对可以做到的一件事,也是个驱除恐惧好方法的,就是……计算时间…』
「时间…时间…」枭喃喃念道,静了下来,反正也看不见什么,就把眼睛闭上了,在心里数数,把精神集中在手上还有计算分秒,说也奇怪,过了一会儿,原以为自己已经度过几日夜的怪异时间感,慢慢回归正轨…没有,没这么久,他才进入不到两个时辰,不到两个时辰…
枭登时为自己差点落入这个万劫不复的心理陷阱而冷汗涔涔,还没庆幸完,脚上啪啦一下,踩到了一根圆棍的样子,这地方怎么会有棍子?蹲下一摸,………是人骨阿…枭小心跨过它,继续往前走,而接下来的路…充满的亡者的冤魂,这一带几乎遗骸,每走几步路,就能踢踩到一些,看来历代的挑战者都倒在这一关,枭相信这些人在外头定也是一代高手,但谁能想到,他们进入洞窟不到二个时辰,就已经命殒黄泉?
墙壁有动过手脚的痕迹,但没有威胁性了,那些暗器都已经钉在死者身上,想必是他们因为恐慌而四处乱窜,以致于没法躲过这些其实很简单的机关。
只要心神安定,穿出迷宫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经过五个时辰,枭停在一处信道前,那不是个门,也不是出口,是一条长长的往下一直延伸的信道,还要往下走么?往下走会走出口么?重点是…他有选择的余地么?
枭凝着脸,迈出了第一步,这滋味真叫人难受,为什么是往下,为什么不是往上?万一尽头是死路怎么办?自己刚才有错漏掉任何叉路么?枭猛然一惊,发现自己又不知觉的掉入怀疑和猜测的循环中…『越是聪明的人,在关键时候,常常会试图去预测各种未来的可能性,当预测没有结果时,就会开始慌张,丧失安全感和自信心,你要记住,当你发现遍寻自己所有的知识后,仍毫无头绪时,不妨什么都不要想,往前直直冲去便是。
』
…咬牙,反正也没别的方法了,管它上还下,这回他连路也不慢慢摸索测试了,提起一口气,拔腿就飞奔了起来,幸好这信道倒还笔直,就一直往下延伸,莫约又过了半时辰,枭突然绊到一个东西,狠狠摔了一跤,这一摔,肚子上的伤口又裂得更大,鲜血已经滴滴沁了出来,待在洞窟里精神力消耗很大,连带的连体力也流失的特别快,身体渐渐后继无力,疲态已现。
苦撑着站起,脚上一探,那绊倒自己的玩意竟然又是一副骨骸!
居然这里还有,这个人也是走到这里么?这条路是正确的吧?不过其它人都倒在远远的前方了,就他能闯到这里,也不容易阿,枭怀抱着敬意,将那人的遗骸整理到一边去,免得被后人不小心撞倒,又将自己怀里那颗冷掉的包子当作祭品放在地上,拖着身子继续走下去。
尽头是什么?有没有尽头?他走了近一天一夜,绝对…绝对不是想看到一面岩壁,一条死路阿…
「难道…我注定一辈子只能是影子么…」枭颓然跌坐在地,面露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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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极倦极,尤其心中泛滥的酸楚,更是痛得无以复加,这辈子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情…难道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注定夭折了么…枭低垂着头,万念俱灰,正当他坐着坐着,突然觉得背股间一阵湿润,疑心一起,回身摸索,掘挖了一些泥土凑到鼻下,分明是湿气没错,莫非……
枭一时燃起无限希望,他屏气凝神,将一身所有的功力凝聚在丹田,低声一喝,双掌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拍在岩壁上!
剎那间那面看似无坚不摧的岩壁哗啦哗啦的脆成片片,咚咚落入水中,水…???
为什么是水?洞窟里怎么会有水池?那水池最深的地方有半人高,但出路在哪?他灵光一闪,潜入池底,手沿着边缘试探着,果然摸到一处勉强可供一人通过的方形信道,方方正正的,应是人为凿穿,枭大喜,探出水面再深吸一口气,便往那信道游去,水中无光,漆黑一片,他纵睁眼,也看不见什么,这条水道出乎意料之外的长,对体力已经几近耗尽的枭来说十分吃力,但他拚着命,以惊人的意志力应是通过了难关,一出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由下往上浮冲,枭不由自主的被冲高,呼哈一声,人终于艰难冒出水面,枭登时眼前一片灿亮,刺目不已。
这就是光明的滋味!
他成功了!
「阿阿阿阿───河里有男人!
!
!
」枭还来不及多喘两口气,耳边此起彼落的高亢尖叫声让他赶紧适应阳光,睁眼一瞧………该死…出口居然是在流苏城北的河里,这条河多半是供妇女洗衣的地方,妇道人家,三姑六婆聚在一起,有时也会仗着别无旁人,就大大方方除衣戏水起来,枭一个大男人毫无预警从河中央出现,当然会被误会成刻意埋伏在这里偷窥的登徒子。
枭连忙纵身而起,也不解释,先离开此地正经,人说众志成城,一群女人猛起来也是很凶的,看色狼欲逃,纷纷举起洗衣用的木槌,喊杀阿打的就拎着群摆追了上来,枭过去那种人生,何时经历过此等事情,河边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棍棒石头齐飞,那是俗世间的一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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