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滩浅到令他想即刻卷起裤脚,赤足漫步。
这是与陈一平在一起。
他以往从未发现旅程中每个地方皆有风情,从未对离岛有这样感觉。
邓特风身上还盖着陈一平的外套,他低头偷偷将脸埋在外套里。
陈一平说,“到香港机场当然是先许留山再美心了”
。
办过手续,先带他坐扶梯,一人一杯许留山。
再上美心翠园喝茶。
和他在一起,什么事都能很安心,哪怕要搭十余小时非头等舱,中途都能悠闲喝午茶。
在美心点宝莲寺素方,鲍鱼荷叶饭,肠粉,牛肉球,鲜虾云吞面,等等,摆满一桌。
素方是卤得带少少甜味的腐皮卷,口感柔软清爽。
邓特风反复吃那一碟,一时想“跟他出门真是好好,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一时想“他说从前爱玩被前女友嫌,我只觉得他很好很好,不知当年他和前女友是怎样”
,沉沉浮浮,直到陈一平放下筷子叫他快吃,否则飞机餐可没这么好味道。
美心二楼可以俯瞰整个大厅,机场顶像锡纸一样由一个个银白的三角凑成,中间一线反射日照的光。
后桌女士在讲:“你看这些八卦都是不要钱的,写得比要钱的好看……”
邓特风猛然感到胃里满了,胃部沉甸甸地不舒服,不想离开这里,想再喝两杯茶。
如若天明就要分开,我宁愿天明不要来;如若再上飞机再落地就要和你面对风波,我宁愿我们就留在这里,午茶变成午餐变成晚餐。
可这样的话他无法对陈一平讲。
他心中的不安像打翻墨水,越扩越大,一沾即黑。
等到飞机上,陈一平大抵累了,很快靠在椅子里睡着。
邓特风转头看他,凝视很久,伸出手指,只敢用指尖轻轻碰一下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已遮住眼眉,邓特风心中仍是长草一样痒痒的,在空中举到手臂酸,又碰一下,这回是轻柔抚摸,隔空勾勒他散发间露出的侧面鼻梁线条。
陈一平睡眠平稳,邓特风终于定下心思,即使前一天断断续续睡了许久,还是装作也困了,滑向陈一平肩上。
靠着他时,内心无比满足,又有几分对未来涩然的不确定。
他就这样固执地靠着他,靠到头颈僵硬亦不放弃身体接触。
好像他本身是一块有了感情的岩石,贴紧他才感觉温暖。
直靠到陈一平亦从睡梦中醒觉。
肩上承担邓特风的重量,却是头发柔软毛茸茸的一团。
他以为邓特风仍在睡,被枕到酸痛也任他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