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坡度有六十度,他至少花了三十分钟才爬上来,陈一平真的热爱运动,体能比他好。
原本站在他身前几米等他,问他还好吗,到邓特风再爬不动,弯下腰撑着膝盖喘气,陈一平就退回几步,牵着他的手慢慢爬。
邓特风那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四十岁,或五十岁的样子。
如果陈一平还愿意牵他手——世上没有法律规定人到了四五十岁不可以再拖手——他对自己最闪耀青春光辉的年华终将逝去没有任何恐惧。
而陈一平,当然,陈一平爱着他,他一定愿意拖他的手。
然后邓特风放心地肚子饿了。
没有想到Takas外排队的人更多。
应该在那个小小的前台登记的日裔老板娘也繁忙着,连拿预约号码都需要排队。
他们等到八点,这间店晚九点半关门,询问等位情况时老板娘翻着本册点数:“你们之前还有二十人。”
陈一平问邓特风:“是不是很饿,换一家,我们下次再来。”
邓特风却很固执地要留下。
他们在夜幕降临的店外,坐在长椅上,为吃一家寿司等到九点。
邓特风提前要了一罐健怡可乐,咬着长吸管吸。
陈一平递给他两颗糖果,他只吃一颗,又递回。
街尽头转角处一座小的双层房屋旁有一棵树冠很大的树,树冠上挂满小灯,代替了漫天繁星。
他们在那时想到一起。
陈一平想,我不喜欢吃,只是喜欢带几颗在身上给他;邓特风想,我不喜欢吃,只是喜欢他给我。
有一回在地铁站,陈一平偶遇一个同样低血糖的女孩,伏着头棕色卷发乱乱地盖住脸与肩,他蹲低身递糖给她,说抱歉我希望我此刻有纸巾和甜饮。
邓特风就在身边,他一点也没有吃醋。
他一直确信自己没必要吃任何人的醋。
在那个陌生女孩说谢谢时,邓特风望着陈一平的侧面,心里一个声音毫不掩饰地说:看。
他这么好,他属于我。
22【番外】LoversSunset(下。
他们最后赶上了Takas当晚的lastcall。
很多人不会想到,这家主厨其实是个上海人的小寿司店,会比若干从上到下全是日裔的料理店味道更好。
这样的寿司店,主厨总会在寿司台后问你,刺身与寿司有什么忌口,有什么想吃。
不必一道道点菜,若是相信他,全都交给主厨,他会根据食材新鲜程度及食客的口味喜好安排。
刺身拼盘里,他们点了米雪推荐的比目鱼和缟鲹,其余交给主厨;寿司也任由主厨配八件炙寿司。
吃,是一件有心就会收获惊喜的事,前提是交给主厨足够多的尊重,信任他也将同等礼遇作为食客的你。
那晚的刺身十分美味,都是当季鲜鱼,主厨体贴地由淡到浓排列口味,最外侧白而半透的比目鱼切成薄片平刺身,已经在刺身上洒了少许葱,淋一点酱汁调味,不必另外蘸酱油芥末。
薄切让新鲜比目鱼肉更加鲜美。
缟鲹、蓝鳍金枪,和红甘鱼都是厚切,粉白看得出纹路的缟鲹口感柔和细腻,殷红的金枪厚实沉重一些,而红甘鱼,粉色的鱼肉在贴近鳞与皮的地方呈现绛红,带一点点酸味,脂肪丰富粘着牙齿。
唯一糟糕的是希鲮鱼籽,只是个名称,根本不是希鲮鱼,而由青鱼配合鲜黄的蟹籽合成,一如既往令人难以接受。
他们不常吃刺身,许多店的刺身做得不好吃。
邓特风对生鱼有抵触,他根本没有去碰希鲮鱼籽,决心记住它,以后不要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