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是全无趣味,尤其是对于赵维宗这种擅长找乐子的人来说。
他被分到了整个方阵的最后一排,每次乌央合练完,前排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掉下点东西,于是作为“殿后尖刀排”
的光荣一员,赵维宗经常捡到那么几双鞋、几块手表。
捡到总不能扔那儿吧,得集中堆在一块,再等到天很晚很晚,其他学生是家长接的接,自己走的走,一窝蜂似的差不多没影了,他和几个同在最后一排的“幸运儿”
,就得捧着战利品去找老师,做拾金不昧的好少年。
其实捧臭鞋晚回家更谈不上什么趣事,但如果每次和老师说了再见之后,转头就能看见孟春水远远地朝自己走过来,这对赵维宗就算得上美差了。
孟春水从八月中旬开始就被拉去参加物理奥赛夏令营,美其名曰夏令营,赵维宗管它叫集中营。
其手段十分之变态,每天就看见春水在家里抱着大学课本自学,草稿纸则是按沓用的。
晚上去夏令营,名师一大堆,就是不讲课,唯一的活动内容是疯狂做题,做到十一点才算结束。
照理说到这会儿脑细胞都死得差不多了,该回家睡觉去,可孟春水还是坚持从西钓鱼台那边坐公交晃荡到长安街来,接上汗馊了的小赵同学,一块搭末班车回家。
头一次看见疑似孟春水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赵维宗还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被热得眼睛出毛病了。
但那天应是临近农历七月十五,月光亮得出奇,让他远远地就把春水的眉眼看得十分真切。
问他来做什么,孟春水弯着眼睛不答,只是催他快走,别一会儿没车了。
那夜里二人在空荡荡的长安街上疾走,路过被灯光照彻的天安门的红墙,赵维宗慢慢意识到这人是来接自己一起回家的,一时间受宠若惊,同时也于心有愧,便问春水:“快绕半个北京城了,你累不累?”
“我累死了。”
赵维宗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一点也不累。”
孟春水也笑:“那我就不累。”
赵维宗捏了捏他的肩膀:“我不信。”
这话说完,他便掏出校方发的零食袋来。
这袋子每天都发一个,让学生们补充能量用的,里面除了面包卤蛋火腿肠之外,还有两条脆脆鲨。
这东西当时算是新鲜玩意,留着本来就是为了和春水分着吃的。
孟春水接过威化,道:“我觉得我们快赶不上车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着急。
赵维宗也是不在乎的样子:“我还是想不明白,我每次考完物理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跟僵尸似的,根本没有你一半精神,这为什么呢?”
“考的题确实都是大学的内容,但也只是知识比较难,理解透了就都是基础题,”
孟春水认真解释道,“况且我觉得,开学之后你考物理不会那么失魂落魄了,你说呢?”
一说起物理来,春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明明是黑夜,他眼睛却亮得让人想起阳光下飞起的雪片,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
赵维宗回想起前些日子在槐树下补物理的日子。
那时候自己对春水的想法还很单纯呢吧?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又变了个颜色,有点雀跃,又有点苦涩。
咽了咽口水,他道:“明天你别来了,说不定明天就不考基础题了。”
“这得看我心情,你不欢迎我?”
后来的路上,包括上了公交之后,赵维宗在猜孟春水明天会不会来,孟春水则在猜赵维宗是不是正在琢磨自己明日会否再来。
晚风把汗吹干了,他们身上很舒服。
于是从那夜开始,就又有了许多个如此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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