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天气十分寒凉,慕瑛出发的时候,王氏追着给她穿上了厚厚的夹棉小袄,外头披上幕夫人亲手做的这件斗篷。
棉袄是娇艳的桃红色,被石青的斗篷罩着,只能见到一点点桃红的影子,但却是恰到好处,素雅里透出一份热烈,站在就如那亭亭玉立的青莲,如玉盘般的翠绿底子里托出了一支艳丽的菡萏。
毛绒绒的白色狐狸毛衣领衬得她唇红齿白,小小的手握着笤帚低着头在树下打扫,那样子瞧着甚是可怜。
赫连铖已经下旨,谁都不许去帮她,只能任由她带着侍女扫了这一坪落叶,故此盛乾宫的草坪里,宫女们都站在一侧,看着慕瑛跟小筝两个人拿着笤帚追着落叶跑来跑去,满脸都是同情。
“慕大小姐真是可怜。”
“可不是?皇上……”
有人叹着气,谁都知道皇上的心结,可谁又敢说出口?慕大小姐若是生在别的高门大户,断然不会受这般惩罚。
父亲权势滔天,她又生得貌美如花,还是家中嫡长女,本该是步步锦绣的路,没成想偏偏是一地荆棘,走在上头刺扎进脚底,鲜血淋漓。
“大小姐,这盛乾宫院子好大,咱们哪里能扫完。”
小筝愁眉苦脸看着头顶上不断飘零的树叶,喘了一口气:“刚刚扫了又落了!”
慕瑛咬了咬牙没有出声,赫连铖要这般刁难她,她却束手无策,看着身边装了小半篓的树叶,心里焦躁异常。
她还想去盛乾宫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可这树叶怎么样也扫不完,她如何才能溜进盛乾宫的大殿里去?
“阿瑛。”
温和的一声呼喊让慕瑛转过身来,高启带着他的长随站在树下,满脸关切的看着她:“我刚刚才听说皇上罚你扫地这件事,你别着急,我来帮你。”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笤帚,跟他云锦衣裳很不相称。
“皇上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要你们帮忙吗?”
慕瑛喉咙那里像堵着一团什么,好半日才挤出了这一句话来:“你敢抗旨?”
“皇上吩咐的,是盛乾宫的宫女内侍,我又不是盛乾宫的奴仆。”
高启朝后边跟着的两个长随吩咐了一句:“快,帮着慕大小姐将树叶都给扫了,遇着有枯枝的树,拿棍子把叶片全打下来,免得过一会儿又掉了。”
“是。”
两个长随利落的应了一声,拿起笤帚开始大扫起来,他们两人都已成年,身强力壮,扫地对他们来说不要太轻松,才一阵子,前坪就被收拾了一半。
高启拿着笤帚默默低头打扫着,慕瑛看着他略略弯下的腰,心中一阵感激:“高……”
她一直喊他高大公子,可今日这“大公子”
三个字卡在那里,再也说不出来。
“阿瑛,你私底下都肯喊太原王为毓弟,为何却不愿喊我一声阿启?”
高启没有抬头看她,但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我们的身份一致,本来要比跟他们跟亲厚些,而你却总将我排斥在一旁。”
写满注疏的书本,偷偷塞过来的黑玉断续膏,生辰时送的贺礼,仿佛间忽然全部跳了出来,在眼前不断的晃动,慕瑛只觉得脸上发烫,红红的一片。
她迟疑着,喊出了一声:“阿……启。”
高启飞快的抬起头来,眼睛发亮:“阿瑛,你的声音真好听。”
慕瑛有几分局促,将脸转到了一旁,心里有些不自在,自己喊出这两个字来,好像有种很怪的感觉,一点也不轻松。
或许是因着还很生疏的缘故,喊多了也就好了,她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阿瑛,昨日守宫门的那个王公公被唤进了慈宁宫。”
高启压低了声音:“是太原王与灵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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