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草收起笔墨纸张,再无作画的兴致。
我重新坐回了床上,企图让尚有余温的被子为自己驱寒。
看着远处枯黄的寒山,我又想起了那不真实的梦境。
虽说我是家中庶女,父亲母亲也不曾亏待了我。
自小琴棋书画,不曾怠慢。
我晓得是因我容貌上有缺陷,父亲与母亲便试图让我在女红、才学上有些成就,不求与先贤大才女谢道韫般名扬天下,至少能稍稍弥补容貌上的不足。
事实上,我柴家并非只我一个庶女,三姐、四姐都是姨娘所出,她们容貌在我之上,可父亲母亲对她们不曾如对我这般用心。
我亦是知道的,父亲母亲这么做,是因我自小便与马家公子定了亲。
他们想要讨好马家公子,想要讨好马家。
彼时我尚是襁褓中的婴儿,马家公子已在军中立下不小军功——何况,他有个当太守的父亲,只要他不是太纨绔,太无可救药,他都能有一片光明的前途。
这马家公子,便是我如今的夫婿,长了我十九岁的夫婿。
马家何尝不是一时盛极?
我一介商户庶女,且相貌丑陋,能与他有这段姻缘……不、这段孽缘,说穿了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此前我只以为自己额前的伤疤是胎记,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这夫婿初见我的时候,就对我出手,打伤了我,自此在我的额前留下了这伤疤。
我起初不明白他为何对一个初次见面,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下这样的狠手。
等我明白的时候,我已是马家妇。
新婚第二日,他的妾室通房来向我行礼。
这些女子低眉顺眼,安安分分,他不曾偏爱哪一个,不曾专宠哪一人,他的后院,是我所见过最和睦的后院,几乎不曾有勾心斗角。
他不曾在哪个女子房中睡到天明,他只是发泄过后便离开去他独立的寝室。
不管是对待我,还是对待那些女人。
不管是后来的日子,还是新婚之日。
我的生母早逝,母亲又是个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她不曾教我如何博得夫婿的欢心,而我腹中虽有些笔墨,不过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
我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夫婿的习惯。
更何况……我与夫婿,年纪相差太大。
尽管夫婿生的俊朗,我却是从内心深处不敢多与他说话的。
后来,我还知道,每次夫婿在哪个妾室房中歇过,第二日就会让人送去避子汤。
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已怀了夫婿的孩子。
如今想来,我这个当家主母,委实当的不尽责。
夫婿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是打量了我一眼。
眼眸如一潭无波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