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初次见面时因为他的言语太过荒谬时的一声讽笑,深雪宫主再没给过他别的表情。
当然,深雪宫主就是不动不笑也算千般好万般好,他容貌这样出众,如冰琢雪砌之中注入一抹寒月之魄雕琢而成,饶是气质冷漠,也足以让人魂牵梦萦。
吴霆之所以像现在这么无精打采,是因为另一件事。
一件这位深雪宫主从未试图瞒着他,也从未试图瞒着所有人的事。
这位美得出尘脱俗的宫主,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心。
他最初被对方的美色所惑,激烈到不惜飞蛾扑火,最热烈的时候宛如三魂丢了七魄,要是能再得这位深雪宫主一笑,就是当场没了命也愿意。
可惜他再如何装傻扮疯,哪怕舍下一阁之主的面子不要地耍宝,也没能让对方动动表情。
深雪宫主明言拒绝过他几次,他都死缠烂打硬装着听不懂。
宫主倒是言不过三,见他念头已决,就留下淡淡一句“阁主不放近些仔细看。”
他便“放进了些”
,最初神魂颠倒,再后如梦初醒,直到今日的怅然满怀。
吴霆是个实打实的蠢货,他能活到今天,还做成了五色阁主,乃至清平府的首领可不止是靠修为,更是要靠他敏锐的直觉。
虽然外界一直流传着深雪宫主如何“故作高深”
、“少年老成”
,可吴霆还是在短暂的迷恋之后,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不可忽视的危险味道。
那味道可不是他们妖族身上惯常的血腥气,朱雀界哪只妖活到这个年岁还没有见点血的?比起血气来,那种危险之意更隐蔽,更锋锐,也更冷酷。
也许是从深雪宫主面对清平府大大小小前来打探的势力都一视同仁的神色中,也许是从他看着一位大妖与看着地上草木并无区别的眼神中,也许是从他拨动一枚令箭就如拨动廉价积木一般的动作中,吴霆原本恋慕地满心充血,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了。
“这盏纸灯光彩夺目,阁主有心了。”
听闻这话,吴霆并未露出打鸡血一样的兴奋神情,反而肩膀又耷拉了几分。
又是这样,“这些异宝价值不菲,阁主有心了。”
、“这些书画清雅非常,阁主有心了。”
、“这批情报千金难求,阁主有心了。”
……这简直像是个固定句式,只看礼物的多少选个量词,再往里填四个字形容一番,最后的那个阁主也随时可以用“掌门”
、“帮主”
、“阁下”
进行替换。
说真的,吴霆着实有点怀疑——当然他不会真的这样唐突——就算自己捧着一坨屎来作为礼物送给对方呢,深雪宫主也只会平淡又礼节性地说上一句“这坨屎奇臭无比,阁主有心了。”
“我是个大老粗,这些日子给宫主添笑话了。”
吴霆有点局促地搓了搓手掌,“可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问问宫主。”
“阁主过谦,但说无妨。”
寒千岭的语调十分客气。
“老吴我是个粗人,脑子笨,不经事。
可五色阁家大业大,多少人都想分一杯羹,我这些日子上门直献殷勤,只要宫主张一张嘴,整副家当都倒贴给你也不算什么,宫主怎么一点也不惊喜?”
他这个描述都算轻的,寒千岭的表现岂止是不惊喜而已?香喷喷一块大饼都送到他嘴边上,他不但不肯点头张嘴,就连半分颜色都吝于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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