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残的哭叫之声已经哽咽到近乎嘶哑,洛九江深吸口气,环住谢春残肩颈向自己背后一甩,动作果断利落,分毫也不耽搁。
这片满是花籽的地宫不能多呆了,他还是寻路出去,看到了外面能不能让谢春残从幻境中恢复。
饶是在如此情境之下,他也十分注意地避开了谢春残的左腕,没碰痛他小臂上三道凝结外翻的伤口半点。
“谢兄别哭,我带你走。”
洛九江喃喃道,像是说给背后神志不清的谢春残听,也仿佛是要再重复一遍过去的誓言,“我们离开地宫,也离开这片死界,我带谢兄去看海。”
背上的谢春残依旧在啜泣,他向父亲反复道歉,也向那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施暴者不断求饶,从前那个软弱而幼小的影子覆盖在十九岁的谢春残身上,几乎抹去了那个讥诮而幽默的青年的全部存在。
四周的掌中花籽黑压压一片,遮光断芒,却全不如旧日的泥淖那样让人不见天日。
谢春残还在断断续续地哭泣,他的泪水断线串珠一般接二连三地砸到洛九江的肩头,温热的咸水煞得洛九江那里一处未愈的伤口生疼,也打湿了他身上血色的小字,那小字见水不褪,只是被泡得愈发鲜艳妖异。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这片被后天制作出的“纯净”
,黑色的花籽愈发密集,在肉眼可见的变化之后,它们浓得简直像雾。
洛九江撕下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蒙住谢春残的口鼻,再依法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番。
只在他把谢春残放下的短短工夫里,这片地宫中的黑色花种就翻涌地更加厉害,它们密集若潮水,翻涌似波浪,更危险地像一张巨口,仿佛有生命般对着两人虎视眈眈,随时等着将他们囫囵吞下。
饶是以洛九江感知能力之强大,范围也被这些掌中花种圈定在三步之内,他一手按紧背后的谢春残,一手运足灵气推开眼前的一片黑沉,宛如破浪一般。
以摸索一样的态度行走了大约半炷香左右,洛九江便感觉到某个方向的灵气变得更浓郁一些。
他从善如流地转道而行,心中早做好那里也许是某个陷阱的准备。
一盏茶后,他站到了一处石台面前。
石台之上陈列着不少珍奇异宝,零零散散总有百十来件。
它们大多都是筑基修士能用得到的法宝丹药,旁边还贴心地放上了一个储物袋,很是方便洛九江将它们尽收囊中。
然而洛九江对此只是匆匆一眼,随即就把注意放到了那平平无奇的石台之上。
再三确定台上并无机关,也无寄语之后,洛九江叹息一声,先是对着石台拜了一拜,方郑重道:“此物乃一位少女性命所系,晚辈自专了。”
他抬手取走了一瓶筑基丹,除此之外,对其他的物事甚至没再多看一眼。
洛九江重新负起谢春残走出三步,就问脑后一阵呼啸。
他疾疾转头,只见诸多掌中花籽被凝结成板结的一片,无数凌乱的笔画在这块特殊的墨板上浮现一动,最终拼凑成了一句话“为什么只取一瓶筑基丹?”
“此物关系到我一位同伴的性命。”
那块完全由细小黑尘般花种组成的板子颤了一颤,下一刻,“只”
字便大大地凸了出来,宛如一个加重语气的强调。
“这个吗?”
洛九江苦笑一声,“我先蒙前辈机关庇护,从追杀中逃得性命,再受您于梦中指点,全我一式破界刀招,最后还要从您这儿卷个包袱跑路……这连吃带拿的,我还没修成这样厚的脸皮。”
那小桌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单是兵器就有十来种,很明显不是单独给洛九江准备。
他若真大模大样地一扫而空,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这片令人作呕的死地让洛九江满心怒气,让洛九江痛恨无比,但还不足以把他改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还是那个刚进死地时,纵使要取一件不久前还对他刀兵相向的死人身上皮袍,也会先把对方深埋六尺,保人尸身不辱的少年。
墨板上的文字渐渐消隐,而被外力凝结而成板块的花籽还没有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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