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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自前朝孝廉以降,每有长者过世,遍地都是孝子贤孙,动不动就哀嚎泣血,然而实则呢?我庶弟便是在我祖父孝期降世,也亏得苏子仁有些本事,竟也欺瞒了这些年。

孝与不孝,并不在于是否结庐而居,不在于是否茹素持斋,而在于是否能永念慈颜,好好活下去,让死者瞑目。”

刘缯帛叹了一声,将被面复又收好,“既是如此,那你我便好生活着罢。”

苏诲侧脸埋在阴影里,冷声道,“不错,你我确是要好好活着,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都依旧活得好好的,我们断没有自暴自弃的道理。”

他眼里明明映着星辰,却又好似映着火光,如同传说中涅槃的凤凰。

刘缯帛有些怔忪,最终还是道,“早些歇息罢。”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转瞬之间,已是德泽九年。

刘母依旧没日没夜地做着她的绣活,然后送去各个府上或是在西市兜售。

刘缯帛依旧读着他的圣贤书,还得做好一家的膳食,若是刘母忙不过来,还得忙刘母做些简单的针线活。

刘绮罗一改原先的娇憨脾性,被苏诲治得服服帖帖,除去为吃鱼吃鸡苦读诗书外,还力所能及地帮长兄做些家务,如浇灌菜园、喂鸡喂鸭一类。

苏诲则成了这简陋宅院中最闲适的一人,作为缴纳房钱的住客,家务自是与他无缘。

每日他除去教导刘绮罗的功课,便是提笔作画,若是觉得不错,便打发刘绮罗上西市去卖,然后所得银两与他二人平分,不仅将先前问余容借的银子还清,还存了些银钱。

至于刘绮罗的那份,苏诲早已铁面无私地给了刘母,让她帮刘绮罗存着,以防这些银钱最后都祭了某个小馋鬼的五脏庙。

这日还未到四更,苏诲还未起身,就听刘缯帛那处悉悉索索。

“怎么了?”

苏诲含混道。

刘缯帛如今刚过十九岁,不知是否从小劳作的缘故,倒是比苏诲高了足足三寸,堪称身形昂藏,加上身姿挺拔,颇有几分伟男儿的风度。

刘缯帛一边轻手轻脚地穿衣,一边轻声道,“吴少卿府上的绣活,阿娘让我送去。”

吴少卿名吴庸,是当朝尚书令顾秉的同科,与刚过而立便能拜相的顾秉相比,可谓官运平平,可此人在朝中口碑却是极佳。

其一,此人耳聪目明,消息极为灵通,可却极有分寸,口风极严;其二,此人连同夫人均是弥勒脸面,逢人便笑,更喜广结善缘;其三,虽也是一甲出身,在皇上登基之前也曾在东宫效力,更有顾秉这层关系,可此人于官禄并无执着,也不钻营,每日只忙着呼朋唤友,或带着妻子儿女在京中饮宴赏花,过得悠哉自得。

先前苏诲托了余容的关系,慢慢地将刘母的绣样介绍给那些商人妇、农妇们,然后是那些官家的丫鬟,最后再由这些丫鬟们口口相传,到了最后也有类似于吴夫人这般的夫人小姐光顾了。

刘母的绣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与旁人比起来,不过是更用了几分心思,收钱更为公道罢了。

而吴夫人却更喜爱刘缯帛的绣活,据闻是因其样式古朴、花色素雅,后来她无意知晓这些绣品竟是刘缯帛这么个八尺男儿所绣,很是啧啧称奇了一阵,后来也常有意无意透出点消息。

“那你便去罢。”

苏诲翻了个身,脸埋在被褥中,继续睡得人事不省。

刘缯帛看着他笑笑,为他把被子掖好,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天光未明,道上鲜有人迹,担心吴夫人久等,刘缯帛便一路小跑着向城北而去。

到了吴府,方过了四更,他便在门房外静静等着。

等了小半刻,吴夫人竟是与吴少卿一同出来了。

刘缯帛一愣,赶紧行礼,“草民见过吴大人。”

“既也是举子,便称学生罢,不需草民来草民去的,”

吴庸亲切道,“听夫人与小女提起过你们母子,当真不易。”

吴夫人笑道,“唉,我啊,四德之中就是女红不行,谁料女儿竟又传了我的代,这才要麻烦他们。

幸好今年并无科举,明年若是迁都,科举怕就要改在立秋后了。”

吴庸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这倒也未必,圣上极重文治,就算迁都,科举也未必延后,我反而听闻日后取士,怕是要设东西二京两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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