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诲心中微哂,二王之乱时,顾秉曾推行过盐铁专营,如今又要对突厥问兵,看来陛下是投石问路来了。
诗赋并不很难,策论倒是需要费些功夫。
苏诲沉吟片刻,扫了眼刘缯帛的背影,下笔如飞。
能进殿试的自然皆非等闲之辈,很快诸人的诗便做好了,由礼部官吏收了呈给皇帝。
埋头写策论的时候,苏诲抽空看了眼皇帝,只见他随手圈了几个,便命礼部左侍郎苏景明上前,二人低声议论了一番,皇帝又以朱砂点了其中三份。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的策论又呈到皇帝面前,此番他命诸位阁臣一同上前,几人交头接耳好一会,才堪堪定下来。
“朕已有决断,”
皇帝笑吟吟道,“状元为王储,春望一诗中‘散白怜晴日,舒红爱晚霞。
桃间留御马,梅处入胡笳’几句甚好。
榜眼郑绍,策论很有见地。
探花……”
“苏诲!”
苏诲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谢恩。
点完了三甲,皇帝对安义点点头,宦官尖细的声音便回荡在大殿之上。
“二甲第一卢广维,二甲第二周沫,二甲第三刘缯帛……”
苏诲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就见刘缯帛正回头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不舍与恳求。
苏诲亦静静地回望过去,同榻而眠五载,他哪里能不明白刘缯帛的意思?
想去代向正心叩阙上书,自知之后定然不容于权贵,九死一生,他不舍他的抱负,不舍寡母幼弟。
所以他才恳求苏诲,代他尽孝,代他报国,代他做个好儿子好兄长好官……
苏诲只想反问他一句,刘缯帛顾及了所有人,难道对他苏诲就无半点不舍,他就那么笃定他苏诲愿意去做他的山巨源?
郑绍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二人愈发胶着的对视,苏诲如梦初醒,跟着进士们重新按名次站定谢恩。
诸位新科进士虽一朝跃上龙门,却并不意味着从此青云直上,除去少数能进翰林院的天之骄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从县丞刀笔吏做起,下一次得睹天颜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正在皆大欢喜,众人俯身准备下朝之时,却听一人高声道。
“启禀圣上,微臣有本启奏。”
刘繒帛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苏诲慢条斯理地跪在玉阶中间,面色漠然。
“晏……”
刘繒帛下意识地要上前,袖子却被人牢牢扯住。
郑绍定定地看他一眼,满是警示。
刘繒帛心中如有惊涛骇浪,茫茫然地立在原处,将袖中的缄书拆开,他并未读过向正心的密信,可他却识得苏诲的笔迹——不能更折江头柳,自有青青松柏心。
“陛下,臣近日偶得一封书信,正是先前的死囚向正心所有。
臣虽未拆阅,可也知道此书信事关重大……”
皇帝挑眉看他,对身旁的安义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安义便取了承盘,苏诲依旧跪着,双手将那密信奉上。
刘繒帛面色惨白,六神无主,郑绍却仿佛早就知晓般,还有余力观察诸位大员的神色。
赵子熙神色泰然,事不关己;周玦悠然自得,好整以暇;顾秉略带诧异,蹙眉不语。
而苏诲的亲族们更是表情各异,崔铭面色沉郁,难掩怒气,苏景明则只耐人寻味地笑着,目光片刻不曾离开苏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