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瑧点点头,没发觉钟翊的回避,拿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桌对面吃得很香的人,发觉他那件黑色t恤的肩头被磨出了一个洞。
桌子不宽,林瑧直接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那块破洞的料子,温热的手指触到了钟翊硬挺的锁骨边缘。
钟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碗猛然抬起头来,嘴里的饭没有咀嚼就直接咽了下去,他讷讷地看着林瑧,问:“怎么了?”
林瑧神情坦然,用食指戳了戳破洞的地方示意他自己看,解释:“衣服烂了,怎么回事?”
钟翊抬起左手,用掌心遮住那个不大的破洞,不自然地搓了搓。
这件短袖是他去年来申州之前,在青河的镇子上买的,是很便宜,但化纤涤纶的料子本就应该更结实耐穿一些,不至于到第二个夏天就烂了。
主要还是因为他最近搬货太多,有些木箱子毛边粗糙,扛在肩上把衣服划烂了。
烂衣服其实更好穿来干活,因为怎么糟蹋都不会心疼了,钟翊原本可以很坦然,却不知为何又生出一刻强烈的羞恼,满脑子充斥的念头竟然是——看来这件衣服以后来见林瑧不能穿了。
“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吧,我今天回去换掉。”
他回答得支支吾吾的,手掌依旧没有从肩膀的破洞那里放下来。
于是林瑧碰巧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擦伤。
林瑧快速又短暂地锁了一下眉头,右手掌心向上朝着他,指挥道:“手放下来我看看。”
钟翊看了眼自己的手,不明所以但依旧抿了抿唇递了过去。
他这手是昨天伤的,昨天有一批家居的货品很重,需要他和同事两个人合力一起抬。
同事个头小,力气也比他小很多,两个人受力不平衡,钟翊只能曲着腿使劲儿,进门时同事一下卸了力,钟翊放手不及,人带着货一起翻在了地上。
左手在下面,被水泥地刮出了无数血痕。
为了不耽误工作,他当时只用清水和碘伏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没再管了。
林瑧粉白的手指拉着钟翊晒成深棕色的指关节,翻来复去看了两遍,忍不住吐槽:“怎么能晒得这么黑,伤口都看不清楚了。”
钟翊被他捏着靠近伤口的地方,十指连心,传来丝丝点点的痛并着酥麻入骨的痒一直流入心脏,他心跳胡乱跳着,指尖犹如火烧,于是不自在地把手收了回来。
林瑧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钟翊一下,有点误会了他的举动,问:“不是吧,说你晒黑了就生气?”
钟翊闹了个红脸,赶紧解释:“当然不是。”
好在他脸也晒黑了,红晕不是特别明显。
吃完饭原本应该直接借用这里的包厢补一个课时的口语,但林瑧在服务生进来撤盘子的时候,多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没有处理伤口的药水和纱布?”
服务生点了点头,没过三分钟就把药箱给他送了进来。
钟翊正准备掏教材和手机录音,林瑧让他先放回去,又坐到了墙边的榻上,顺便示意钟翊坐过来。
林瑧一条腿折在榻上,另一条腿压着脚腕,以一种奇怪又舒适的姿势侧坐着,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酒精、创伤药、棉签和防水纱布。
他两指区起敲了敲榻,说:“手,伸出来。”
钟翊明白了他的意图,神情说受宠若惊可能有些不恰当,而是更接近于如履薄冰的惶恐,他站在林瑧腿边,没有坐下,也没有伸手,声音很低,说:“我自己来吧。”
林瑧也没有什么伺候人的爱好,钟翊拒绝了他就不再坚持,掏出手机往后一靠,随他去了。
右手给左手消毒上药还挺简单的,但是要包上纱布并且打结就有点困难了,钟翊缠了两遍都没有成功,便打算放弃了。
他默默收好拿出来的药,准备出门还给服务生,起身的动作却被林瑧不耐烦的一声“啧”
打断了。
林瑧有时候挺讨厌钟翊身上这股穷作穷作的德行的,给点不算施舍的施舍他都拒绝,举手之劳手都没举起来就说不用了,好像这世界上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挂着标价。
林瑧从前除了在薛承雪那里,还没试过被谁拒绝这么多次。
钟翊因为他板着脸拿纱布的模样不敢动弹,林瑧这次不再多话,钟翊也乖乖抬起手张开手指,让他扯开纱布一圈一圈裹好。
林瑧包纱布和打结的手法非常快,有一种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娴熟。
或许是读懂了钟翊无声的疑惑,也或许是今天刚刚见过薛承雪他有了点倾诉的欲望,林瑧主动解释了几句:“之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受伤,去校医院处理会被请家长,所以我就学会自己包了。”
钟翊点点头,愣愣地盯着林瑧低头时露出的圆润蓬松的发顶看,嘴唇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也莫名地想碰碰他的发丝,但最后终究跟个木头似的没说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