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极其脏乱的小巷,坑坑洼洼的黄泥地,到处散发一种陈腐的气味,让人掩鼻。
畏缩着不敢进门的月牙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芮柚紫往里面引。
屋子破旧不堪,触目所及尽是黑乎乎的墙壁,墙角有张破旧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着破烂的水壶和粗瓷杯子。
木板拼成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如柴、面色蜡黄的妇人,如今时节已经入秋,她却只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单薄得叫人鼻酸。
月牙瘦得不成样子,他这娘,眼前的手臂压根只瘦得剩下一层皮包骨了,感觉就剩下一口气了。
「娘,您醒了,渴了吗?要不我给您倒点水?」月牙几个快步向前,放柔了声音,紧张的问着。
妇人仰着头看着月牙,眼神看向家里不曾有过的客人,过了半晌,眼神整个黯淡下去,声音嘶哑道:「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让人找上门来了……」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挣扎着要起身,露出破被褥的肚子和小腿却有着和胳膊完全不同的浮肿。
然而不管是体力还是破碎的话语,皆显示了她力不从心,要不是月牙用身子撑着她,她恐怕连支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比火柴还要细的胳臂,却有着浮肿的肚子和小腿……芮柚紫蹙起眉头。
月牙浑身一震,犹豫和忽青忽白的表情在脸上轮流交替着。
「娘,您没事吧,是饿了吗?牙儿去给您找吃的,您等等。
」
那妇人眼眶泛红,颜颜巍巍的伸出胳臂往月牙拍去,却可怜连打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您别生气,都怪牙儿不好。
」他最是孝顺母亲,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已经准备领罚了。
芮柚紫想了想,抬头就笑道:「大娘,您误会了。
」
月牙他娘困难的回过头看着芮柚紫。
「我呢,是个不晓事的,出门贪玩迷了路,遇上月牙,他好意领我进门讨口水喝,您可千万别为了这个动气。
」
「我以为这孩子为了我……在外头闯祸,做……错了什么,这位公子……请……」泪蜿蜒的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力气用尽,竟然毫无预兆的厥了过去。
「娘……您怎么了……都怪我不好,今儿个什么都没找着……」月牙手足无措的摇晃着他娘瘦小的身躯,要不是今天真的不走运,一点吃食都找不到,他也不会下手去偷人家的荷包,都怪他无用。
芮柚紫的一颗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月牙,家里有盐巴吗?」她问道。
月牙抬起茫然又红肿的眼,摇头。
家里别说盐巴,连一片菜叶子也没有。
芮柚紫毅然转头交代,「魏子,找一家最近的饭庄,买一大碗热汤,要有肉有菜,多放油和稍咸的盐,尽快!
」
虽然没头没脑的,魏子也知道事关紧急,拿了芮柚紫给的一串铜钱,赶紧出门,哪知道外头站着本来以为不会再见的三尊大神,一个一脸嫌弃,一个好像深受打击,完全不晓得在他父皇的国境里竟有这么贫困的人家,另一个比较让魏子畏惧的,还是端着那副令人冒冷汗的面无表情。
他掩着脸,虽然知道这个主压根认不出他这个小小太监,一颗心还是颤了颤,这是天生奴性,他自己也没办法。
至于这几个人,会不会太闲了,居然跟到这里来?不过他很快转念,对这些除了钱,还有大把时间都闲着没事的富家公子哥来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相信方才屋里的对话这几尊大神都听见了,既然如此,也不用他重述一遍,魏子匆匆行过礼,还是赶紧办事去要紧。
「小兄弟,这人都昏了,应该请大夫才对吧?人命可贵,不能玩笑。
」谈观瞧着与他一起的两尊不动明王,一脚跨进矮房子,见芮柚紫正示意月牙将妇人放下来,不以为然的插嘴道。
这不是很普通的知识吗?家里人有个不痛快,不该请大夫,起码请个铃医也成,把把脉,抓个药方,才是正途。
芮柚紫实在不想承认她已经想起来这个谈观是谁。
他是谈府的嫡大少爷,也就是她的表哥,在老魁号酒楼一下没认出来,方才走在路上的时候反覆琢磨,这才想起来,因为这个表哥从十岁起就随着舅舅在外经商,几年难得见上一面,记忆里比较会来找她谈心事,送她东西的反而是谈家老二谈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