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迦南自从失去了心脏,对于寒冷和酷热似乎也不再敏感了。
他只能感觉到痛楚,宛如万千小虫,细细密密地爬满了皮肤。
他原本可以用祝福术来抵御寒冷,但是他没有,任由寒气透入身体,融入已经凝固了的血管里。
伶仃伶仃,只有他脚上的铃铛在空寂的空间里作响。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是在山洞里了。
这个空间四下只有无尽的黑暗,不论升天入地,都再也出不去了一样。
一种熟悉的战栗的感觉从记忆深处升起。
在黑暗之中沉入湖底,被永恒地封印在地狱之中,四下除了黑暗便是虚无,没有任何声响,看不到任何光明。
那样的孤寂,永恒无止尽地持续着,到了最后,简直要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真的存在么,他真的存在过么?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如果不存在,为何他能听到能看到,即使没有了心脏,仍然会偶尔产生胸腔隐隐作痛的感觉。
但如果存在,又为何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为何他总是透明的,就连父母都只不过拿他当一颗心脏的容器。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如果他们不承认他的存在,他便通过折磨他们,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他是迦南,他也是蚩尤。
他是确确实实地生活着的。
迦南脚步一顿,不再前行了。
他扯下琴套,席地而坐,左手按弦,右手拨弦,一声铮然的丝弦之音乍然荡开了那漫天的黑暗。
一瞬间,黑色宛如烟雾一般仓皇逃逸,那竟是无数黑色的死灵,原本欲将踏入了阴世的灵魂吞噬于恐惧之中,一点一滴消化他的灵识,却在此刻被迦南悍然的魔力摄住。
黑色散去后,出现在迦南面前的,是一个美丽到令人叹息的世界。
触目所及,到处是巨大的冰凌,不论穹顶还是地面,不同的冰凌折射着绚丽的光线,形成一个巨大的冰霜世界。
然而这份美丽却是致命的。
伴随而来的是令人皮肤开裂的寒意,连呼吸空气都觉得气管和肺部被冻结了。
如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恐怕即便逃过了死灵的恐吓,在踏入这青莲地狱的一瞬间,也会立刻被这寒冷撕成碎片。
在迦南前方,高广的山洞尽头,立着一道高约百丈的冰墙。
冰凌凝结而成的霜华之中,隐约冰封着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
愈是走进,迦南愈是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邪气透过冰面散逸出来,吹拂得他的发丝和衣袍都飞扬起来。
迦南缓步走进,却倏然听到,幽幽一声叹息,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脚步微顿。
一道有些疲惫的沉厚声线,在这冰窟中缓缓升起。
“你是谁。”
迦南仰起头,凝视着厚厚的冰墙之后,那凝固静止的黑影,“我叫迦南,是来救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