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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觉得很不公平,你知道吗。”
陈放走着走着突然说。
顾翌安侧眸看向他。
陈放“啧”
一声:“他不在乎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多长,可我在乎,我比他在乎。”
“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我在欧洲进修,老师又突然生病,科里呢,又赶上新旧交替,几乎没人能够主持大局,最后都是师弟一个人生扛下来的。”
陈放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
“那段日子师弟过得有多苦,没人知道,他那性子,也从来不会说这些,反正我记得在我走之前,他还没有经常性胃疼的毛病。”
说到这里,陈放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顾翌安也低着头沉默,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不停地收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最后才拿出来,安慰般地在陈放肩膀上拍了拍。
这一天下来,陈放的情绪起伏是极大的。
他比顾翌安都还要年长两岁,本来就是个操心的命,生气是真生气,心疼也是真心疼。
话说到这里,顾翌安也不走了,拉着他就近在一张长木椅上坐下,试图让他缓一缓。
长椅正对着医大南湖,四周有风吹着,湖面上波光粼粼闪动着零碎的月光。
陈放坐在椅子上,低低地一声叹息,接着又说:“俞锐这人,我不说你也清楚,表面上看,他性子好像又倔又冷酷,但只有我们这几个跟他熟悉了十多年的才知道,他其实是最心软的那个。”
顾翌安半垂着眼眸,手臂搭在膝盖上,静静地听着。
“我也知道,师弟这人跟你差不多,都是不争不抢也不问世事的性格,吊着一口仙气就能活。”
陈放自嘲地笑了声说,“但我不是,我心理阴暗,想得也比你俩要多。”
闻言,顾翌安皱起眉头,出声打断他:“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俞锐也不会喜欢听。
你们只是观念上的差异,没有对错可言,更没有高下之分。”
陈放笑着摆了下手:“行,我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他们坐的位置不在路灯光线范围内,顾翌安微躬着身子,整个人都笼在沉寂的夜色里,像是罩了一层黑色的毛玻璃。
沉默半晌,陈放偏头叫了一声:“翌安。”
这一声挺轻的,他们坐在路边,四周并不安静,夏夜里的虫鸣蛙声,偶尔路过的嬉笑玩闹,什么声儿都有。
可顾翌安还是听见了,像风勾了一下耳朵,顺便落进去的。
顾翌安应声抬眸看着陈放,眸底是黑的,情绪深不见底,陈放也看着他,卸下所有别的表情,陈放脸上现在只剩下平静和认真。
随后,陈放缓声道:“你我都很清楚,这世上穿白大褂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把医生当成自己的理想,更多人最认真也不过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理想是什么,读书的时候躺在宿舍里,关了灯才会谈理想。”
陈放仰靠在椅背上,轻“嗤”
一声,“毕业了,工作了,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各种现实的问题接踵而来,时间久了,还有几个人能简简单单地谈理想,人活着首先得吃饭,得活好。”
医生一句话,有时候甚至比审判庭上法官手里那根法槌还管用,肿瘤要不要切怎么切,药开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检查要不要做,做到什么程度,医生握着绝对的裁量权。
所以,当医生的有穷的也有富有的,开一次飞刀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下一份医嘱进口药多打几针,无谓的检查多做几次,不妨碍治病救人,同样也能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年,陈放在医院里看着人来人往,也看着人浮浮沉沉,名利诱惑在他们中间并不少见。
陈放对这些感触太深了。
“但师弟向来不屑这些,他每年的各种奖金全都贡献给了那些治不起的病人,不够还得拿自己的工资去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