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抬眼带着笑看她:“我方才想起,我们两次下来,先到似乎都是花楼……”
明明他脸上也没有任何责怪揶揄之意,红妩在那温煦目光中不争气地就红了脸:“我下界来是比较常来这样场所……不过这次我来是要……”
微顿了顿,扬眉一笑,“静华哥哥,你看着。”
一手还抚在重华膝上,她已轻身站起,手腕微翻,灵巧挽过他肩上发带,苍青发带在玉色指间打了个转滑下,她一笑退后,撑住身侧朱红栏杆,跃上厅堂正中歌舞正酣的高台。
台上白衣的舞姬正将一曲《杨柳枝》舞到缠绵之处,被她突如其来地打断,顿时惊愕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俏然站在台中,红妩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敦煌曲不是这样舞的。”
说着望向台侧的琴师,又笑:“烦劳先生奏曲《凤归云》。”
这一闹事出突然,客人还以为是花楼故意安排的噱头,全都拍手贺起彩来,直气得那个白衣舞姬脸都白了,掩面奔下台去。
倒是琴师仍旧淡定,从容调了调弦,手指轻拨,琴音直泻而下,清泠如珠玉落盘。
琴声响起的同时,红妩将衣袖挥展,和乐而舞,琴声如流云柔丽,她身形亦像浮上云间的雏凤,或跃或翔,随着繁复步法,红衣裙摆旋开如乱蝶扑朔。
舞姿轻灵,那在红衣间旋转的明丽笑容也随着舞步渐次绽放。
仿佛一朵开至最艳处的花被风一夜摧折,琴音渐低了下去,似自云端坠落,众人只看到那袭红衣合身慢慢倾倒,不胜强风般柔弱。
琴音却在这时蓦然拔高,险峰千仞间,一线凤啼直插云际,天幕刹那动容,那一抹朱红仿若一轮腾出的烈日,衣袂翻飞间夺去所有的亮色。
这时才是遨游在九天之上的朱凤,傲然至此,绝艳至此,才能称得上百鸟之王,万物之灵。
琴音突兀停下,漫天彩云消散,只余下高台正中的红衣女子,仰首静立,衣裙逶地。
这才轰然而起的叫好声中,红妩又是一笑,做了一个不是舞曲中的动作,那在方才的舞中一直不曾弯曲的腰身俯下,她将手腕送出,含笑递向前方。
众人此刻才发现,高台的正前方,坐着的正是一个白衣的青年男子。
原来方才惊艳的旋舞,如慕如诉的笑容和目光,自始至终,全都只是要给这一个人。
怪不得她方才上台的时候会既没有一句圆场的话,也没有任何起势。
红妩转身向琴师道谢,众人此刻还盼着她能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她真的只是缓步下了高台,走至那个白衣男子身前,笑容晏晏对他说道:“静华哥哥,我跳得好看么?”
笑着看她,重华颔首:“很好。”
显然是对这两个简单的字不满,红妩还要再说什么,一旁花楼的掌柜就点头哈腰小跑了过来:“这位小姐,敢问高姓大名,不知是不是天香楼哪里怠慢了小姐……”
看也不看他一眼,红妩又扔下一锭白银:“我不是来砸你们的场,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至于姓名……”
她顿了顿,转头向厅内众人嫣然一笑,“本小姐叫做顾红妩,可记好了?”
等她拉着重华走出天香楼的时候,里面的一众恩客还哑然无声,将目光追着她离开的方向。
终于走到街外,红妩再也憋不住,放开重华的手哈哈笑了出来:“才几十年没下来,这些寻花问柳的男人怎么又呆了这么多?”
她的长发在方才起舞时都散开来垂在肩头,重华就抬头替她拢了拢,笑笑:“这就是你的打算?以此引逐夜前来?”
见他已经猜出,红妩也不再卖关子,吐了吐舌头:“这法子比较好用么。
我也算做了夜逐三年徒弟,别的消息他灵通不灵通我不知道,这些烟花柳巷的轶闻,不出几天就会传到他耳中。”
见她兴冲冲地样子,重华也不置可否,唇角带笑:“你觉得好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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