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蓦然间平定下去,这么多年了,她依旧防着他……对于那个明哲保身的燕巧,她也仍是坚定地维护始终。
但为什么,对于他,她却从来都不曾坚定过?才觉得亲近,却又因为什么而忽然退了开去。
总有理由,总有不得已,也总是退开!
十四年了呵,别来无恙……
换上了汉地的丝绢,她才终于觉得皮肤好受了些。
想来不由一阵失笑,虽总觉得自己命途坎坷,但一辈子好似也没吃过什么苦,连这身寻常家所穿的粗布衣裳都不习惯。
也当真娇贵了些。
轻轻掀起车帘,十多年未来,这雍州却是似变非变,模样儿总似旧的,但却多添了几分热闹,几分安定与闲杂。
雍州,同西的行宫就建在此,据说,那戎山巅峦上,能够一望一十六州郡的烽台。
心中如沙砾磨过般,微微地涩痛着。
终于要再见,会是怎样的情形?都过去十四年了,曾经的一切还会存于记忆么?十四年,可以改变许多……
马车似乎一顿,放缓了速度。
她一震,难道是到了?心跳骤急,然而此时却不敢轻掀车帘去看,去确证。
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流去,迅速的光影退开,似乎只隐约剩下了那一道清拔的身影,水纹湖畔幽长的萧索,以及,明丽得如同湖光月影的眸子中那点自己的身影。
耳边似有马蹄声掠过,似乎有什么人在说什么话,她听不清,接着,马车门被打开。
那晃眼的日光便一并投射进来,亮得她有些恍惚。
“夫人请下车。”
她扶着车壁弓腰出来,盛夏的艳阳骄烈而刺眼,一暗一明之下,让她不由微微细眼。
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马车只停在一处原野上,前望不着行宫的影子,后望不着官坻的楼身,只有几处横亘的山岳,以及远远的农田,大约正是农忙,四处散着一小簇人影。
她微有些迷茫,不由四下里一张望,然后,蓦然地心悸浮起。
她一昂脸,便望入一道镂入骨头、镌入神魂的身影。
他坐在马上,手提缰辔,一身淡明的薄衫,似乎什么都没变过。
他依旧那般清拔,那眉那眼,那身姿,甚至连那眼神也未变过。
十四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渡过了那么长长一段岁月,恍如隔世。
然于他,却似只如隔日。
是真的么?她不禁要怀疑了。
他唇动了动,似乎唤了一句什么,然而她却听不清,只是看到他伸出手来,伸向她。
马上的他弯着腰,然而眼睛却一直亮亮地瞅着她,片刻未移。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像是要碰触,也像要回应,更像是要确证,没来由地一阵骇怕,这一次,她的手真的能碰着他么?真的能够碰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