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抱出浴桶,布巾擦干我身上的水珠,目光黏在我身上,赞美道,“很美。”
沾染情欲的身体布满青紫吻痕、指印、红淤,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承受着他的目光。
我伸着手任由他为我穿衣,是他旧时的一件亵衣,白锦料子熨贴着肌肤,锦带束出纤细一捧腰,长长的袍角沉甸甸的拖在脚面上。
“晚些我再回来。”
他揉按着我的腰,“等我回来。”
隔着软罗花帐子,他穿了衣,幽兰垂首从外间进来,旋即不知从何处捧着一个小匣子在手中,伺候他就着茶水吞服。
他回头,隐隐绰绰的望我一眼,又低头叮嘱幽兰几句,逆着光出了门。
窗子底下种了一溜含笑,正午过后俱颤立在枝头幽然吐露,香馥馥甜腻腻顺着风挟进屋里来。
花中他独爱含笑,香气浓郁熏人,朴素的六瓣白花开至最盛几要坠落之时,香气亦是最烈时分,他说,这花不清净。
我凭窗而立,看见幽兰俯在花圃中,挽着衣袖素白的一只手浇着花丛,颇有花中仙子的姿态。
许久之后她瞥见我,复低下头去,再抬起时,停了手中花洒走了出去。
我叫住她:“幽兰。”
其实也没什么话要说,谁心底都不快活。
“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问。
她不说话。
我幽幽叹一声:“他辜负过你,你还爱他么?”
“大人从没有辜负过奴婢。”
“你们一道入宫,患难与共,你又救过他的命,那时候----我猜,他是不是许诺过你什么?把你送出宫,为你置宅子,把你当贵妇人养着,和你结过对食,可如今呢?你还在这宫里头呆着,什么也没有。”
“奴婢心甘情愿。”
她道,“大人对奴婢很好。”
“心甘情愿到看着他和我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踩着他的亵衣在冰冰凉的地上,“你知道他是能人道的吧,他根本就不是个宦官。”
她耸着肩膀默然以对。
“为什么不恨他?”
我黯然问,“你在星河苑说的那一通话,无非是想让我对他彻底死心,我亦如你所愿,可如今-----我这样回来,你心底没有一点怨么?”
她良久不语,最后道:“当时是奴婢贪心了...其实只要在大人身边,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她垂首,“殿下出嫁那日,奴婢心底本是开心的,可大人独自在屋里坐了一天一夜,走出屋的时候勾着背,头发都花了,他不能喝酒,却时常借酒浇愁...看见大人这样痛苦,奴婢的心比他还痛苦百倍,后来,殿下要回来的时候,大人经常高兴的在城楼上北眺,临了又对奴婢道,有没有能让白发变黑的法子,他怕这样子见殿下,殿下会嫌弃他老了丑了不肯看他一眼....不管奴婢心底如何,看着大人高兴,只想着,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从晚风中归来,衣袍鲜亮,眉眼透澈,傀俄玉山濯濯春柳的男子,不管别人口中的他如何,我没见过他曲意杀人,没见过他阴狠毒辣,没见过他落魄无助,在我面前的那个他,和别人口中的他都不一样。
他从捧着一个金丝紫檀匣进来““今年新锻的金步摇,喜欢么?”
紫磨金琢,菱花堪露,以翡翠为毛羽,水晶为华云,六朝而下伏成鸟兽花枝,白珠珰绕,行步间叮咚作响。
女子的第一支步摇多是丈夫亲手簪在发间,他握着这支簪轻轻插在我发间:“我送无忧的第一支金步摇。”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脂粉不施面容平淡,裹在他的衣裳里却有妩媚旖旎之姿,乌黑发间一柄华贵金步摇轻轻作响,他站在我身后,眼神绵长的望着我,两人偎依在一处好似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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