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一愣,然后才回过味儿来,晓得她含蓄地说什么阴阳术,其实指的还是房中术,不禁皱了皱眉,说道:“我看中你的,是你的才学,何必将自已归于方士术士之流?”
成绮韵怔了怔,却肃然起身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错了”
。
成绮韵身材窈窕,一袭公子白袍,紫带方巾,皎皎似修竹一枝,那模样倒真是翩然脱俗,如同玉树临风。
杨凌却哼了一声,知道她装神似神,装鬼似鬼,神情语态根本信不得的。
();() 他在桌前坐了,微微蹙着眉道:“怕是三天之内,你是回不了金陵了,本官原来把海禁的缘由想得太简单了,今曰听了焦侍郎的话,才晓得其中错综复杂,一言难尽呐”
。
成绮韵挑了挑柳眉,诧异地道:“有何缘由?我料那位大人必是眼光高人一等,瞧出您才是此次化解内廷外廷诘难皇上的幕后高手,所以有心投靠来了。
莫不是为了得您赏识,故意危言耸听?”
杨凌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我把古人呃古人教诲下的读书人看得简单了,他们大多数可不是我想象中死抱着圣人教诲不放的书呆子,至少那些入仕为官,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大多不是这种人”
。
成绮韵抿嘴儿一笑道:“那是自然,自命清高、拘泥不化的读书人纵然入了官场,也是待不久的,必然如大浪淘沙,最后被人逼得吟风弄月,啸傲山林去了,能留下来的读书人哪有那么简单的,大人何以发此感慨?”
杨凌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明禁海,缘由甚多,并非由于一个简单的原因,如果我们不能对症下药,仅凭你的那条妙计,朝中百官也未必响应”
。
成绮韵神色凝重起来,她翻过两个杯子,提起壶来为杨凌斟了杯茶,说道:“如今好在朝中刚逢大变,畏于个人前程,许多官员未必敢刁难大人。
何况内廷尽在你手,皇上又甚为信服你,这就掌握了大半的势力了,外廷再安插几个得力的人,将他们分化开来,事情大有可为。
大人请慢慢说来,都是些什么缘由,咱们抽丝剥茧,一一应对”
。
杨凌点了点头,哑然失笑道:“本官想事情总喜欢不虑成,先虑败,过于谨慎了,你却比我乐观的多”
。
他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道:“这禁海的第一个理由,是由于朝中党争”
。
他苦笑一声道:“这个党,是文官党和宦官党之争,内宦主掌海运,有兵有钱,权力极大,文臣忌惮内宦得势会坏了朝纲。
他们认为天朝上国可以自给自足,不与他国通商无足轻重,异域小国更不可能有能力毁了大明江山,而内宦掌权却可能让天下大乱,因此竭力反对宦官主导的海运,结果他们胜了”
。
杨凌叹息一声道:“风水轮流转,如今我想解除海禁,似乎仍要倚仗内廷的攘助,外廷文官会作何感想?”
成绮韵黛眉挑了挑,欲言又止,问道:“这第二条呢?”
杨凌道:“这第二条,是由于帝王制衡。
如今文官领军、兵部、五军都督府互相制衡为的甚么?预防将领拥兵自重而已,欲开海商,必有强大水师方可,庞大的水师俨然海上一国,尾大不掉怎么办?
所以以永乐大帝的胆略魄力,也坚持以太监统领舰队,太监无后代,就没有裂土之心,且很难在士卒间建立绝对的权威,用他们才放心,可是文臣偏偏不放心他们”
。
他呷了口茶道:“第三个原因,才是我原来的看法,儒生柄国,讲究什么‘父母在不远游’、‘唯小人重利’,商贾末道也,于国计民生无甚大用。
又以为天朝在大地之中,外国蛮夷皆不足取,不肯通商非不能也,是不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