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一脸警报解除的样子,咯咯笑。
“哼!”
时影泄气,“算了!”
他用手枕著头,思绪飞出老远去,“那家夥比我妈足足小九岁呢,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好像是十岁,那家夥大学刚毕业,他家里给他办什麽宴会,我妈也去了……”
杨姜两家也算是世交,杨怀恩却到那时才第一次见到已经成为时太太的姜家小姐,这已经很奇怪了,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他对这位大自己九岁的女子一见锺情。
一直到很久以後,到时影长大到自己能够分辨与思考之後,他才明白母亲动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心里的怨恨也才慢慢消去。
但是在当时,父母可能会分开这个消息却仿如晴天霹雳。
“我父亲不愿离婚,这种话题他连听都不要听。”
“他也很喜欢妈妈吧?”
“……不清楚,不过他打算成为文化名人,与姜家联姻那种身份对他有帮助,他不打算放弃。”
凯斯很明显没听明白。
风精不能理解人类社会的这一面吧?时影想,当时的自己也不理解,他只是单纯地不想母亲被抢走,母亲若走了,自己幸福快乐的生活就破碎了……当父亲在自己面前流泪哭诉时,自己只想到了这个。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可能早就分开了……凯斯,文杰有一句话说对了……有很多事,我明明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这个习惯可能就是从那时养成的……”
“我妈和杨怀恩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起了,可是我不管,我每天早上就象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去找我妈撒娇,跟她说我们一家三口要如何如何,我父亲配合我……现在想想可能是我配合他……总之,不管我妈怎麽跟我说,我也当什麽都没发生过,继续过没有外人参与的幸福生活……我父亲找了医生来看我,对我妈说我精神很脆弱……”
时影忽然嗤笑出来。
凯斯慢慢走近他,在地板上坐下来,定定看他。
时影闭上眼睛,但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收不起来,“我什麽都不管,不要听,也不去问,总之,我只要跟以前一样有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就行了……我做到了……”
因为内心深处也恐惧著这种幸福背後的东西,所以长大後才会选择离开吧?每年回来几次,像蜻蜓点水,选择自己想看的画面,幸福的画面,其他的一概拒绝……
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面颊,“时影,你哭了?”
“……凯斯,人死之後,身躯真的会随风入土吗?”
“……”
“幸福也一样会化成土吧?你知道吗,我一生中拥有最多的就是幸福,我享受它们,享受的时候从来不去想别人是不是也同样幸福……凯斯……等妈妈回来……我要请她离开我父亲……这恐怕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细细的啜泣声惊动了他们,时影抬起头,发现依然美丽的母亲站在门口,一只手掩著嘴,眼泪正在不断地向下流……
(22)
那一天晚些时候,时影单独与凯斯在一起时,男孩有些不能理解,问他,“你们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吗?为什麽好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地各自走开?这也是假的吧?”
时影沈吟良久,才回答,“也许有的人会因此抱头痛哭,从此掏心挖肺,我跟我母亲都不希望自己是那样夸张的人。
如果互相理解了,就不必再说什麽。”
凯斯垂下头,像在思考,许久没有开口。
时影看看他,伸手将他抱到自己膝上坐著,“在想什麽?又是看到真实才能想起你?放心,这不算不承认事实,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但是,”
凯斯嗫嚅,“藏起来的也算真的吗?”
“……凯斯,”
时影苦笑,“如果你心目中的真实尺度这麽严格的话,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达到标准了。”
男孩沈默了。
时影向後靠,轻轻吁口气。
再坦荡荡的人,也有让真实掩藏在沈默中的时候吧,也许并非出於恶意,而是因为真实比较伤人……他有些疑惑,真的有人能做到揭开所有假象吗?能这样做的人,恐怕必须放弃一切情感吧?
思绪漫无目的飘移的时候,时影渐渐觉得怀里的重量有些异样,忍不住掂了掂,狐疑地问,“凯斯,我怎麽觉得你重了不少?”
腿上的份量比头一天帮他洗澡的时候似乎增加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