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格烈的脚步顿了一秒钟,然后才继续向马车走过去。
“涉足算计之道这么久,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总会有事情超出你的预料,尤其是当你的身份转变了。”
张纤说到这里,唇角带着一种恍若洞悉世事的讽刺微笑:“如果是呼烈儿,他可以带我去天涯海角,但如果是靳格烈,他就只能带我到这里。”
靳格烈是北狄的王世子,呼烈儿可以浪迹天涯,他不能,当他捡起这个身份的时候,注定了为自己背负上权利和地位的枷锁。
张纤太了解了,所有的事情只要和政治挂钩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一个国家的王世子绑架邻国的公主,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浪漫故事,而是一桩政治事件。
关在这里这么久,突然说要带他去见北狄王,一定是出了变故,裕荣这个人,成事或者不足,破坏的天份却是让人颇为欣赏。
靳格烈将她抱到了马车上,并没有立即走开,他站在那里盯着张纤,心潮起伏,虽然他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但张纤分明从那双幽深的双眼里感到了某种压抑之极的情绪。
靳格烈盯着这个几乎影响了他一生的女人,她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她丝毫不明白,是她自己亲手改变了他。
他人生低谷时的绝望,让他不再相信以前曾经相信过的东西。
纯洁的爱情变成了一厢情愿的笑话,亲情和荣誉与背叛和耻辱只有一线之隔,拥有权势和地位才能具备尊重和被爱的资格,如果他一无所有,除了敌人的耻笑和追杀,所爱之人的嫌恶,他还能有什么?
他可以用性命去为她摘一朵永恒之花,可这朵花远远比不上一个皇后的宝座。
靳格烈已经被执念牵引,堕入了魔道,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美好的事务早已成了碎末,与世长存的只有权势和掠夺。
而将他改变的人还未察觉对他的伤害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他的灵魂,还在取笑他的无知,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着还是更加的恨着这样的她。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让我成了现在的自己,如果我不能得到自由,你也不能得到。”
呼烈儿伸手,将张纤垂下的青丝挽到她的耳后,以一种绝望到窒息的语气道:“爱上你是让我最后悔和痛心的事情,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最痛苦的是,感情一旦产生,就不会再听理智的号令,如果不曾相遇,就不会相爱,如果不曾相爱,就不会弥足深陷,不可自拔。
尽管只是只字片语,但那深沉的感情,令张纤莫名了产生了即动容又害怕的情绪,她皱起眉头,仰望着呼烈儿,乞求道:“发生过的事情不能重来,但是你可放过我的,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因为……呼烈儿捏住张纤的下颚,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
……从他那一日转身之际,看到骄阳之下,红衣如火,执鞭而笑,明艳不可方物的她时,就已经晚了。
“因为,我不能。”
一生当中也许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让一个人愿意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付出一切,那样如绚丽的烟火般猛烈而壮丽的感情,也许只有一次,却已经让人无法再回到平淡而寂寞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