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闻人为照顾白鑫回家方便,选的大雁楼就距朱雀门不远,坐落在河岸边,夹岸垂柳,灯烛荧煌,一走近,便有不少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竟相迎接。
程闻人挥退了众人,自个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看了白鑫一眼,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玩,噗嗤笑了一声,这才招呼小二,俩人上了二楼包间。
不怪白鑫如临大敌,他本就嗅觉敏感,这会一走近,还没看清人模样,先是混合了各种香料的气味顺着夜风扑鼻而来,清幽的、馥郁的、甜腻的、馨烈的,本是让人喜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可就不美好了,脑袋隐隐作痛,险些没呛晕过去。
俩人坐定,程闻人脸上嘻嘻哈哈,半心半意赔罪道:“是我考虑不周。”
说完,便自作主张要了菜,又叫酒博士筛了些酒。
白鑫低头看着眼前的小杯子,程闻人误以为他没喝过酒,于是笑闹说:“这玉台春并不厉害,吃一两杯不会醉。”
不一会,小二就将酒菜上齐,还未摆好,香气已扑鼻来,再看卖相,都十分精巧。
程闻人叫了一声“请”
,一齐动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俩人都有些醉醺醺的,尤其是白鑫,虽说玉台春不厉害,但这身体到底头一次吃酒,有些受不了,脸上火烧火燎,仿佛整个人都飘起了似的,程闻人更是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反复强调刚过完年就去松山村,结果叫他扑了个空,那语气,不觉得带点委屈,“明明都约好来年我来找你,你却没将我话放在心上,连去京城,都不跟我支会一声。”
白鑫耳边似带着回音,感觉这话已经不止听了一遍,他无奈道:“我又不知你家住哪,如何通知你?”
“程园可是在村里,你若有心找我,去打听一番就能知道,我若早知你来京城,定替你安排妥当。”
等程闻人絮絮叨叨完,白鑫求证道:“我奶奶家真一个人都没有了?”
“地都卖了,那还有假?”
程闻人呷了口酒,继续道:“你那二哥不是要考省试吗?听说全家跟着进京。”
饶是白鑫也忍不住感叹他们真是好大胆子,孤注一掷便将希望都放在二郎身上,倘若今年不中,这一等就要三年,不知他们回村后没了田地该如何,怕是又要吵得天翻地覆,同时又庆幸自己一房早早分出来,跟他们再无瓜葛,他颇感叹地喃喃道:“就是不知何时考试,何时出结果。”
程闻人听到他的话,奇道:“已经考完了,你不知道吗?”
“我从哪里得知?”
白鑫抬头看他一眼。
“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省试这么重大,闹得全城都沸沸扬扬了,你竟不知?”
这酒劲越发上头,白鑫看着菜碟子里油亮亮的肉块,眼睛有点发直,力不从心道:“最近到处都是讨论科举,却多是私径卖题之事,具体多前考,我却不知道。”
程闻人唬了一跳,连忙倾过身子,小声道:“这种事不要在外面说,哄传厉害,抓你入狱。”
入狱两字让白鑫一个激灵,眼神又有了些神采,他也学着对方压低身子,俩人的头几乎碰到了一起,“卖题之事是真的吗?”
这回换程闻人发愣了,近距离之下,他清楚看到白鑫双颊泛红,平时宛如星子的双眸,这会好似蒙上层薄雾,唇上一片亮晶晶水色,说话时,莹白牙齿若隐若现,一股混合了酒香和清香的气味钻入鼻孔,程闻人感觉之前喝下的酒,慢慢开始蒸腾,脑中嗡嗡作响,浑身热腾腾,他不自觉吸吸鼻子,脸凑得更近。
白鑫不疑有他,以为对方也是喝多了,摇摇晃晃直起身子,言语模糊道:“不方便说就算了,科举跟我又没有关系,我以后也不会在外面随便议论。”
“恩,以后不要在外面议论这个,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
程闻人心底一阵失落,敷衍地吐出一些话。
之后,俩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便结了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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