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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沉默了,许宁才低低道:“其实直到这次我才释然,前世我一直耿耿于怀,以为是我倡导变法,害的官家也丢了权柄,被人辖制,这一世变法明明并不激烈,虽然收税一事朝堂反对之人甚重,却到底未对国事民生有甚么不好的影响,官家圣贤仁慈之名四处流传,声望日益隆重,可是即便这般,太后还是反了……所以无论我变法不变法,生民是否因为我的变法而流离失所,太后也都会反,甚么祸国殃民,党同伐异,恶法害民,都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官家,如今却是终于解开了这桩死结。”
宝如看向他,原来许宁心中埋着这样深沉的愧疚,所以他决议还是要重来一次,他以一种赎罪姿态,来一一纠正那些他犯过的错,即便这一世他什么错都没有,他也依然有着沉重的负罪感。
她心里忽然怜惜不已,也忘了她适才对许宁的怨恨了,问他:“宫变么?凶险么?我看城门都不许进出了。”
许宁笑了下道:“那天晚上是很凶险,要不是有人拿了太后的假手令,将齐国公世子领的兵引去了别的地方,宫中定要多死不少人,即便如此,还是有齐国公亲自领的一路兵进了内宫,幸而裴瑄早有防备,埋下了伏兵。
宫里足足闹了一夜,皇后将后宫诸妃和皇子皇女都集中在一起,置了鸩酒于前,道是若是内宫生变,陛下有失,绝不肯受辱,自己必先服毒殉帝而去,诸位宫人则自便。
后来事平后,官家听闻,也是颇为感动,又有些后怕,觉得若是自己没掌好,大乱,让这些后妃皇子公主们误以为大乱,倒是白白误了人命,因此待皇后又多了几分敬重。
安妃那夜正侍寝,听到外头大乱,官家命人带她避于安全之地,她却也坚持不离开官家,携了匕首在身上,道是与官家生死与共……”
宝如怔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合适,只觉得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都已不是她这俗人一个来揣测的了,前世柳大家为了许宁而死,尚能犹如一根刺从前世梗到今生,若是如官家这般,对安妃仿佛情深意重,待皇后似也并非无意,只能叹一句君心莫测,后宫人心也难以揣测……从面上看,倒是人人都对官家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想到柳大家,她也回过神来:“那假手令,是柳大家仿的?”
许宁道:“嗯,孟再福这一世再次站在了对的这一边。”
宝如冷哼了声道:“他这种人什么事都要先想好利害关系才做,谁肯与他深交?”
许宁点头:“他这次有功,官家赏了他个侯位,听说他家里也十分看重他——我还以为他这次会趁机将柳大家纳回家里,毕竟这一次柳大家也算得上有功,讨个恩赐替她除籍再想办法纳回去,柳大家那样的身份,也并不敢想正妻之位……谁想到,他居然只是为他刚出生的次子讨了个恩骑尉的爵,大概也是他家长辈的主意,虽然给柳大家除了籍,置了大宅子,我私下闲聊试探过他的意思,居然一点都没有纳她回家的意思,问过一句,他只道如今在外头也挺好,家里规矩多,若是真纳回家里了,只怕就没了那等意趣,也和家里那些妻妾一般端庄守礼,拘束得很了,且如今妻子才产子没多久,纳妾也有顾虑……云云……”
宝如点头:“她也跟了他那么多年了,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尚且还是推脱,显见得不是什么良人了,难怪前世撞墓而死……想必也是这缘由了。”
许宁叹了口气道:“天可怜见,今儿总算还了我清白了。”
宝如被他一说,忍不住笑了下,又绷起脸来:“别以为这般混赖,我就会忘了你哄我带着孩子离京的帐!”
许宁改了脸色,终于端容道:“我既应了你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你,那当然是要守诺。”
宝如抬头看许宁双眼漆黑深邃,凝视着她,心里怦然一动,想起从前不能理解为何会有人殉情而死,如今却忽然仿佛明白了。
兴许,不过是因为想要跟着那人一起走罢了。
她喉咙仿佛哽住了一般,许久以后才开口:“不对,这怎么叫守诺。”
许宁抬了抬眉毛,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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