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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沈既拾在一起的时候,下雪都是暖和的。
呼啸的风声推着车子迅速往前飞驰,逃跑一般分秒不停,把一切都甩在身后。
温让疲惫得靠在后座上,阖上眼皮盖住酸辣的眼眶,只觉心如刀割。
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他什么都不想思考。
他是在第二天晚上到家的。
大雪埋城,全城的广播都在同一时间开启,温让在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巴士上各处辗转,任何能接收到信号的地方都在用字正腔圆的嗓音播报着“这是近年来规模最强势的一场降雪,返乡回家的旅客请注意安全,积雪原因造成的道路堵塞与出发延迟敬请谅解。
祝大家出行愉快,旅途平安。”
他不觉得饿,开口说话与吃饭都让他疲累,一路走走停停,身边的人群来来往往,所有人都怨声载道,或多或少有人相伴,只有他形单影只,安静且憔悴。
当他带着一身冰雪的气息,终于重新踏上家乡的土地,昏沉的意识里只浮荡着一句话:像过去十七年间每一次的茫然寻找一样,他又无功而返了。
在敲响家门的瞬间,屋里的人等候已久,大门立马被打开,家里温暖的味道一股脑儿扑出来,温父温母,还有温曛,一同挤在门口焦急的看着他,温母急忙找出拖鞋递在儿子脚下,一直吊着的心刚放下来,瞄着温让的脸色立马觉出不好,明显这一行并不顺利。
一家人心照不宣,先按下沈既拾的事不提,她只心疼得埋怨:“电话也不接,连个音儿也没有,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回来的?”
温父看出温让一副力竭的脸色,拍拍温曛的背:“去给你哥倒杯热水。”
然后拉过温让的胳膊,把他从门外带进家里。
温曛答应一声,奔去厨房,她这两天对着魂不守舍的家人一直胡思乱想,压抑的氛围憋得她想哭,平日里成天跟温母吵吵嚷嚷,现在一声大气儿也不敢出,既想赶紧把小哥哥找回来结束这一切吧,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又害怕温让真的带了个沈既拾回来,从此眼里更加没有她,让她在这家里就真成了个摆设。
温曛的水还没倒回来,温让进到温暖的室内,望着温母,他张张嘴,刚虚浮得发出个“妈”
的音节,整个人神经猛的一松,眼珠儿抖动着往上翻了翻,直直晕了过去。
视线的最后是冒着热气的杯子“啪”
一声碎在地上,玻璃与水花缓慢溅起,倒映着惊慌失措的父母,与呆滞的温曛。
温让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混沌的大梦。
梦境毫无逻辑,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潮湿时而温暖,时而静谧时而喧嚣,时而黑白昏暗时而五彩瑰丽,唯有无限坠落的失重感贯穿始终,着不了陆,没有尽头。
他先是梦到了小时候那次温母的殴打。
梦里先出现的是温父,他急火攻心,嘴周烧起了一圈燎泡,双眼泛着浓重的戾气和血丝,他给温让留了一张钱让他自己买东西吃,便匆匆出门不见了。
而后是温母,梦里的温母状若疯癫,头发蓬乱不堪,她在大街小巷摸索,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寻人启事张贴分发,她努力想向所有人求助,她干燥起皮的嘴唇迅速磕碰着,极力想要说话的模样,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兀自焦急得张牙舞爪。
温让知道她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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