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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后,不知道又在哪里惹着了巡按大人,气得他不轻:“他起的?老夫四年前翻遍典籍呕心沥血夜不能寐给你起的、快马加鞭十万火急密封上书送往上京的、寓意磅礴气象万千的、你的大名——雍容!”
碎金裂玉一般的控诉回响中,我张口结舌,顿了半天,啧啧道:“你怎么不起华贵?”
……
在他脸色一分分阴沉中,我识相地闭了嘴,收了言辞中的戏谑,从头开始琢磨。
越琢磨越无法琢磨,这里的逻辑有个大洞,根本跳不过去。
我记忆中有大片的空白,或者说我只有最近三年的记忆,根本无从揣测起。
还有面前的巡按,一副知道得太多的样子,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会不会是他骗我呢?
他背转身去,湿漉漉的发丝已束了起来,立身清泉边,倒影惊鸿入池中,缓慢开口,嗓音沉湛,仿佛正在触及一个不愿开启的尘封过往:“你大名雍容,小名元宝儿,三年前同我失散,坠下山崖,落入河中,被冲入平阳县湖底。”
不知怎么,我纷扰的思绪竟在他幽幽嗓音里尽皆消散,不受控制便选择了相信他。
而他的诉说还未尽。
“你颈下有一只价值连城的金元宝项圈,你十三岁走失,一晃三年,现今十六岁。
京师有个我极其讨厌的家伙,他根据你十三岁时的身量预估了你十六岁时的身形,订制了一件凤尾罗裙。
我行走落凤崖附近十八府县寻你,寻访一切来历不明长相似你的少女,令其试穿这件凤尾罗裙。
在你之前,未有能如你这般合身。
都谓女大十八变,你虽长成不少,其实仍保有几分少时容貌。
但我不敢确定,直到今日,方才,见你足上红痕。
种种迹象,我才敢最终确定。”
我听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但理智告诉我,这可能就是我的来历。
但是很不想承认啊,听起来太凄惨了,又是坠崖又是沉湖,无论哪个关节不小心就挂掉了。
九死一生彻底没了那番记忆,也是个新生的伊始。
可一旦续上那段记忆,便又要回到那个波澜起伏又危机四伏的人生轨迹中去。
见我沉默不语,叙说的人终于回过身,身影也柔和下来,走近我,揽着袍角缓缓屈身:“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晃了晃脚,又顺便伸进水池里撩起一串水珠,足上桃花染水,嫣红欲滴:“不合逻辑啊,你说我幼时这痕迹只有一点花蕾,你怎么确定它现在的样子就是从花蕾长出的?”
他视线不由随水珠而飞,桃花入眼,又赶紧闪避,他低头干咳:“其实即便没有桃花痕,我一见你的双足便能认出。
只是女子双足乃隐秘之事,不可示人,我便也从未想过以此法试探,今日你醉酒胡闹,我才偶然瞧见。”
我跟着他歪着脑袋凑到他脸前去看他:“为什么呢?”
我一张脸伸到他跟前,他视线低垂也无可避,慢慢又腾起一层红云,目中闪烁:“你小时,老夫给你洗过脚……”
肯定不止这么简单,我追根究底再凑近,只与他隔了尺许:“那我长大了手足也跟着长,定然不是小时模样,你如何确定?还有,小时候你给我洗脚也是方才水里那般情形?”
红云加深,他涨红了脸:“当然不是!
三年前你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娇生惯养,两足生得精致剔透,便是再长三年也不至于长歪了,大体还是没变的,手感也、也依旧……”
见我还在揣测,他有些不耐,欲要起身远离我,却有处被压住,转头一看,一方绫罗袍角落在溪石边,被我赤足踩住了。
他一脸不耐顿化乌有,不敢大动,索性拿袍子边角一裹,搂到了怀里。
这番动作我都没回过神,只听他闷声絮叨:“袜子都不穿,山泉水冷,足下百穴交汇,易受寒气侵扰……”
我干巴巴道:“这不是穷么,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什么的,你以为是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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